能理家會管事,看得了帳冊,八歲的時候已經能代管一個小莊頭上的出息,明沅一樣樣的加上去,便是早慧的兒童也還是兒童,便是能打會算,也還是孩子的思維,明潼絕不是早慧,她根本就同自己是一樣的。明沅抱了膝蓋坐在c黃上,越是想越是覺得清晰,原來從未想過的,如今一設想,竟全通了,既然都做了頭一個假設,那第二個也一併跟上,她這麼針對著蘇姨娘,是不是……是不是,她原來就認識蘇姨娘,那麼,她也識得太子了?明沅才剛起意,陡然一驚,回過神只覺得外頭風都涼起來,搓搓胳膊給自己倒一杯茶,端在手上還未曾吃下,外頭灃哥兒便漲紅了一張小臉跑了進來。他一路死死忍住,到見著了姐姐,這才終於忍不住了,就立在飛罩門邊&ldo;哇&rdo;的一聲,大哭起來,哭得十分傷心,肩膀都抖起來,一抽一抽的,眼淚鼻涕齊飛。這樣張大了嘴哭,是知道明沅疼他,也只敢在她跟前撒嬌,明沅趕緊下c黃,連鞋子都不及穿,一把摟過了他:&ldo;這是怎麼了,灃哥兒乖乖,告訴姐姐怎麼了?&rdo;灃哥兒還只一味的哭,拿綢衣裳的袖子去抹眼淚,鼻涕沾在衣服上,明沅還不及給他擦,後頭九紅跟著跑了進來,明沅急問:&ldo;這是怎的了?不是讓你們帶了哥兒去院子裡頭舒散嘛。&rdo;九紅滿面難色,還未說話,灃哥兒就哭的打嗝起來,又是張羅著倒水,又是給他絞毛巾子,看他哭成這樣,明沅摟了他在懷裡,灃哥兒是愛哭的,可也從來沒有哭成這樣,他許是知道自個兒的身份,哭起來倒似小貓小狗,紅了眼圈嗚嗚,聲音都不敢大,這回這麼忍不住,也不知道為了甚。明沅拍哄他一會,好容易從他嘴裡挖出兩句,他只是抽抽噎噎:&ldo;將軍……將軍……將軍沒了。&rdo;明沅吃得一驚,抬眼去看九紅,九紅搓了衣襬,咬著唇兒道:&ldo;咱們在花園子裡頭,遇上了四少爺。&rdo;明沅立時明白過來,小狗崽子長得快,才剛抱來的時候隻身上出一層胎毛,密密的金棕裡頭帶著黑,眼睛都不曾睜開來,灃哥兒最喜歡它,抱著它吃抱著它睡,連寫字了,都要把它放在硯臺邊上。黑背將軍先還站不穩,慢慢會走會跑,搖著尾巴繞來繞去,還伸了舌頭去舔墨汁,灃哥兒抱過它不許,它便拿黑舌頭去舔灃哥兒的臉,沾了他一臉墨汁。等它能跑得遠了,有力氣了,便去追院子裡頭的兔子,兔子是小香洲裡的老住客了,生的又肥大,半點也不理它,它趴低了身子低嗚兩聲,再往前擺一個姿勢,裝著要去撲咬兔子,可那兔子的肥身子一動,它就嚇得趕緊夾著尾巴就跑。明沅還笑它是個窩裡橫,一院子丫頭都喜歡它,去廚房討了豬大骨頭,敲碎了煮飯給它吃,它還會吐骨頭,精明的不得了,你蹲下來召它,真有吃的才動,沒吃的就路趴在原地,拿黑眼睛望著你,一步也不肯挪的。灃哥兒是實心實意的喜歡黑背將軍,日日帶了它出去跑圈兒,這一日竟撞上了官哥兒房裡的丫頭養娘抱著官哥兒出來玩春,養娘抱了官哥兒在亭子裡頭歇息,小丫頭結香穗香兩個又是編花籃又是掐花朵,眼睛一溜,見著這小黑東西躥來躥去。拍了巴掌把它引過去,那丫頭眼見著是灃哥兒的,卻一把抱起來,連一句話都不曾說,轉身就抱回去討官哥兒的喜歡。灃哥兒怔怔停住,想追又不敢,他知道那是上房的弟弟,一氣兒跑回來,到了屋裡才忍不住了,扒著明沅的脖子哭個不休。明沅聽見這些,心裡嘆一口氣,拍著灃哥兒的背,九紅趕緊出主意:&ldo;再過幾日莊子上又要送東西來的,咱們使了銀子,叫人再抱一隻來罷。&rdo;灃哥兒這會兒也哭不動了,舉著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只抽抽著鼻子,聽見九紅的話,卻又咧開嘴哭起來:&ldo;將軍就是將軍,別的狗都不是將軍!&rdo;九紅原不想多事,可聽見這句也忍不得了:&ldo;才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子,就這麼勢力眼,分明瞧見是咱們哥兒的,也一併抱到前頭去了,我去討,那兩個竟還敢跟我嗆起來。&rdo;明沅親親灃哥兒的額頭,小人家也有大道理,他的愛物,哪裡能說換就換的,明沅拍了他,沉著一張臉:&ldo;九紅,你拿上兩吊錢往院子裡頭尋看院的計嬤嬤去,就說咱們院裡的狗丟了,叫她派人在院子裡頭找,拿了長竹竿往湖裡頭撈一撈,別是跌進湖裡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