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聽見不置一詞，隔得半晌冷笑一聲，且叫她高興這兩日，往後有打臉的時候，她才吐出一口氣來，明洛跟明沅掀了簾子進來了。明洛一面不忿，明沅倒還持得住，她那心思只動一下就又收住了，黃氏給人，紀舜英定是不會收的，既不會收，也不必假設，想著他如何如何，倒跟他生了嫌隙，到時候高興的就是黃氏了。明洛扯了明沅一把，見她還不開口，咬得唇兒對紀氏道：&ldo;太太，咱們剛遇著舅姆了，她說……她說要給表哥抬姨娘。&rdo;這話一說，紀氏微一擰眉頭，明沅雖知道明洛是替自個兒著急，可也知道她當著紀氏的面說這話便是不規矩了：&ldo;是在花廊上碰見了，舅姆沒頭尾的說了許多話，五姐姐是急了。&rdo;顏連章裝病不會死，紀氏知道明沅也知道，明洛卻只一門心思為著她著急，把原來學的規矩都扔到一邊了，黃氏再不好，那也是紀氏的孃家嫂嫂。&ldo;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們是家裡嬌養大的姑娘，也一口一個抬姨娘，再不許說了。&rdo;紀氏說了明洛一句，明洛咬得唇兒紅了眼圈，她看明沅一眼，明沅衝她擺擺手，自家留下來陪著紀氏說話。&ldo;也不必掛在心上，我同她說定了，若真要辦喪事，從咱們家裡添人過去。&rdo;紀氏這話，叫明洛聽個正著，她才走到門邊，腳步立時頓住了，只聽見明沅應了一聲知道了。她回到待月閣裡，越想越覺得沒有盼頭，一個明湘，嫁出去頭一夜就見著了通房，一個明沅，還沒嫁呢，婆母就想著給添房裡人，紀舜英算得對明沅有情有義了，可不說三年，就是三個月，也不定能出點什麼事來。她悶了頭，半是替明沅半是替自個兒，很是掉了幾滴淚，張姨娘正著急，拉了她問顏連章今兒好些了沒有，她心裡還真沒多少是牽掛顏連章的，紀氏把一整個家cao持得好了，姨娘們也有姨娘的活法，不指著男人也能活，那就沒幾個放低了身段兒往男人跟前爭寵，便不爭，女兒也是一樣學理家拿嫁妝說親事，好嫡母可不比半調子親爹派用場。眼看著明洛紅了眼圈，張姨娘只當顏連章真個不成了，張嘴就要哭，才想著拍大腿哀嚎，想著沒聽見敲雲板，那就是人還在，可也還是顫著聲兒哭了兩聲：&ldo;苦命的，這可怎麼好。&rdo;明洛本來就拖晚了，要是再守上三年，明芃有人要，她可怎麼辦，難不成真個嫁個鰥夫？一面想一面哭，趕緊去給菩薩上香，求菩薩讓顏連章長命百歲：&ldo;信女願終身吃齋，以示心誠。&rdo;她原來就在替紀氏吃著長齋，一時把誓言許過了頭，心裡倒有些後悔，這該求的事還有這許多，一個口欲已是忍的辛苦，再加上旁個，可不得真要了她的命。索性有事想求就把這個吃素拎出來說，把萬事都歸到這個吃素上，自覺心誠到了斷口欲的地步，菩薩怎麼也得看了一面去。明洛原來在哭，沒來由的覺著胸口堵得慌，眼睛也不看著張姨娘，只看地毯上那一塊光斑，耳朵裡聽著張姨娘又在絮叨吃素的事兒，忍不住鬆了眉頭：&ldo;姨娘這一個，得許上多少回呀。&rdo;張姨娘不吃葷，明洛也跟著不吃葷，張姨娘卻不許她也跟著吃素：&ldo;我是替太太發願的，你跟著我吃算什麼。&rdo;話是這麼說，明洛在待月閣裡確是一點兒葷腥都不碰，到了外頭還是該吃就吃，進了門卻怕張姨娘聞著香味忍不住，她可是起了誓的。明沅出了上房的門就去尋明洛，見她懨懨的靠在窗邊，走過去捱了她：&ldo;太太說了，莊子上才送來的竹雞，挑兩隻肥的，拿筍尖兒燉鍋子吃。&rdo;明洛聽見白她一眼：&ldo;你是吃貨不成，事兒不說明白了，倒要了菜吃。&rdo;扭了身兒不理她，倒是張姨娘聽見，一面流口水，一面推了女兒出門：&ldo;去去去，見天兒關在屋裡作甚，外頭走一走去罷。&rdo;明洛還不肯呢，張姨娘滿嘴的口水都要淌下來了：&ldo;這野貨正是鮮的時候，才出的竹筍，這會兒家裡哪還有地界吃這個，趕緊去，&rdo;都送到門邊了，又加一句：&ldo;多吃些！&rdo;把明洛臊紅了臉，明沅輕聲一笑：&ldo;我知道你為我，可太太怎麼會叫她憑白欺上門來，說句不道的話，便是真個辦起事來，太太也不會由著舅姆踩到頭上，這會兒應了不過是權宜罷了。&rdo;明洛把這一句聽進去了，她長出一口氣：&ldo;是我叫氣急了，也真是有臉說這個。&rdo;連挨千刀的都罵出來，是真個為著明沅著急，若放到平日，光這三個字就夠明洛喝一壺了，這會兒不過給個冷眼，已是輕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