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季明不過是個風流浪蕩子,怎麼配得上明芃,若是能忘了他,就當他死了,嫁人生子豈不比嫁一個浪蕩的好上許多,便是成了婚,他一年出去個大半年,守著空房可是明芃。明湘看著明芃,明芃也抬頭看向她,清泠泠的目光在明湘臉上打了個轉兒,明芃低下頭去,扯著嘴角勾出個笑來:&ldo;是,我改主意了。&rdo;不能哭不能鬧,連再提起他都不行,下人丫頭小心翼翼,梅氏在她跟前如履薄冰,連仙域志也成了大笑話,她還給梅季明作了序,寫著這是三絕才子的絕筆,如今都成了一場笑話。她原以為明湘最明白她,哪知道竟然不是,目光收回去,嘴角還含著笑意:&ldo;我還回棲霞山上去,不為著別人,為著我自個兒修行。&rdo;☆、 春橘明湘心裡打了個突,再去看她時,明芃的已經挪開了目光,還是那付雲淡風輕的模樣,話裡頭一句重音也沒有,笑一回捏了個金燦燦的春橘,剝開一個,一瓣瓣的撕開桔皮桔ròu,把桔瓣上的白絡撕得乾乾淨淨,白絡一堆,桔ròu一堆,這是梅季明慣常的吃法,這許多年竟改不脫了。她把小泥金碟子推給明湘,便不再跟她說話了,明湘一時猜測她知道,一時又猜測她不知,心裡七下八下,白芍進來續茶,明湘搖了搖頭:&ldo;不要茶了,你替我問廚房要一碗酪來。&rdo;她原來並不愛吃這帶著奶腥味的東西,這會兒卻改了吃口,家裡送去的奶皮餅子奶窩窩全是她一個人用了,程夫人不愛這些,為著她喜歡還特意叫廚房採買了來給她當茶吃。白芍應得一聲是,見兩個神色不同,猜測著可是姐妹拌嘴兒,她是知道程驥是怎麼對明湘一點點好起來的,心裡原來就存著心思,她是程家丫頭,原來就當不成明湘的心腹,若是不能生個孩子出來,這輩子難道就在後宅裡當個通房丫頭不成,不比大丫頭立得住就罷了,月例可就只多兩百文,要是能倒回去,她也不走這條路了。正逢著明湘有孕,白芍還想趁著如今自個兒還算是新人,再把少爺給攏過去,有了孩子也就不怕了,為著沒把帳交出來,少爺很是厭惡了她一陣,低眉順眼這許多時候,那氣也該消了。白芍就在呆在小院裡,知道程驥素了許多時候,捏著日子這時節湊上去,就是夫人也不能說她什麼,哪有媳婦有孕不給安排下人的。白芍再沒想著明湘脾氣竟這麼大,進門那日露出形跡,原只當明湘定要吃她敬的茶,說不得為著賢惠的名頭,還得把她抬起來當正經姨娘,哪知道她只作不知,白芍連婦人頭都梳起來了,還是個不明不白的通房丫頭,她這條路是走不通了,且得往走少爺那條路去。不一時又端了酪進來,替明湘淨了手,把小銀勺子送到她嘴邊,心裡感嘆顏家富貴,她是頭一回跟著明湘家來,心裡明白是明湘要敲打她的意思,可她見著珠圍繡堆,再看看顏家姑娘這份體面,心裡確是生了怯意出來。算一算,還真只有她們家少爺弱些,王妃不必說了,還有個世子夫人,再往下數一個個都不差,五品武官跟七品文官,也只她們少爺還是白身了。明湘原跟明芃坐著吃酪,外頭明蓁送了春盤過來,有雞ròu兔ròu鹿ròu豬ròu四種的,送來的薄餅還是熱的,配著羊角蔥青韮芽,還有一籃子帶露的紅蘿蔔。既是明蓁那兒送來的,擱到桌上叫丫頭捲了,一人都吃上一張,顏老太爺牙不好,也送了一份去,不過沾沾味兒,算是咬過春了。丫頭再端了一託春的華勝進來,是明蓁並著春盤一道賜下來的,分送給諸姐妹,送到姑娘們跟前,一人挑了一個,還餘下許多,全給了最小的明漪,明琇便不樂了,絨花彩帛她有許多,不獨袁氏買了一匣子給她,連靜貞也到外頭買了一匣子,她有許多了,眼睛去還看著托盤,只覺得這東西比她有的好的多。明漪叫宋嬤嬤教導了將近一年,她原來就伶俐會看眼色,這會兒更是知機,偷看看紀氏,把那華勝匣子遞給明琇,叫她再挑些。哪知道明琇把大朵的彩帛全挑了去,裡頭還有明漪瞧中了的金縷花,她衝著明漪挑挑眉毛拿著就轉了身,明漪一時噎住,又想哭,又是新年裡頭不能說喪氣話不能落金豆,委屈著去找姐姐,把頭往明沅胳膊上一挨,噘了嘴兒眼圈都紅了。靜貞看在眼裡,尷尬著陪笑,把自家那份給了明漪,明沅伸手摸摸她的小臉:&ldo;你那兒不是有一匣子了,幾個腦袋能戴那許多,我這個給你。&rdo;明沅拿的是個寶樹金花的,明漪捏在手裡轉一圈兒,靜貞替她貼在發上,她就又抿嘴笑了,叫丫頭拿鏡子給她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