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從沒有照顧過真正酒醉後的人。莫北極少會喝醉,裝醉是他的強項,他總是可以在任何時候都保持清醒,即便喝得太難受,聚會離去時被照顧的那個人也總會是韓菁而不是他。沈炎掀開眼皮,眼神不甚清明,定睛看到是她,還是把水一口口喝下。但他的眉頭依舊淡淡地蹙著,讓韓菁不知怎麼辦才好。咬了一下唇,輕聲說:&ldo;我幫你拍拍背吧?&rdo;沈炎難得還能聽懂她說的話,聲音極輕微地回答:&ldo;還不用。&rdo;他一直定定地瞧著她,眼睛裡墨黑得就像深海漩渦一般,帶著明顯的暗流湧動,韓菁被他看得不自在,扭頭去看窗外藥店玻璃窗後面正在買藥的司機,沈炎卻在她腦後開了口:&ldo;韓菁。&rdo;她回過頭,驀然就看到一張放大的臉龐。沈炎欺身上來,十指交叉握住她的兩隻手,然後上半身的重量略略壓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就柔軟地印在她的嘴唇上。他淺嘗輒止,並不深入,卻一直停留到司機回來。此後的車程,韓菁全部靠在車窗上,側臉衝向車外度過。她長長的頭髮垂下來,從沈炎的角度看過去,只可以看到她俏直的鼻尖,一點細膩嫩白的肌膚,以及一動不動的漂亮眼睫。韓菁這個假期過得很簡單也很平靜。莫北和之前沒有變化,這是她從回國的第一天就得到的認知。依舊不動聲色,依舊溫柔縱容,依舊平和沉靜,一姿一容,都是行雲流水的一幅畫。和以前的以前一樣,他再忙,也會盡量空出時間陪著她。去香港看一場馬賽,到海邊曬曬日光浴,再或者唱著雙簧騙騙江南哄哄吉祥,這些都是他們以前以及現在經常做的事。而且因為少了韓冰也少了其他紅粉知己,莫北單獨為她挪出來的時間相較之前其實更加的多。起初韓菁也十分平靜,心情甚至稱得上微微的愉快。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她卻隱隱地越來越煩躁,儘管和莫北待的時間比之前更多,話卻變得比之前更少。轉眼四個月就快要過去,韓菁九月二十六日的機票,前一天下了連綿秋雨,從早上一直持續到晚飯時間,雨打芭蕉的聲音,以及蕭瑟的秋風,還有陰暗暗的天空,統統都讓她的脾氣越來越差。韓菁突然無預兆地拒絕吃晚飯。並且不解釋原因,趴在c黃上一動不動,任憑外面管家女傭和莫北柔聲細語。&ldo;菁菁,一頓晚飯不吃沒有關係。&rdo;莫北的聲音像是微微嘆息,&ldo;但是你已經很久很久都沒和我說過心裡話。如果你找到了更加合適傾訴的人,那也好。但我不希望你一直把事情憋在心裡,那樣對自己太殘酷。&rdo;他的話音落了半分鐘,面前的房門突然開啟,韓菁推開他,一個人抓著車鑰匙跑了出去。她鑽進停在庭院裡的那輛跑車裡,甩上車門,引擎發動,車前燈打亮,在眾人還在愣神的空當就已經消失在視線裡。莫北的眉心緊緊地蹙起來,抓起客廳茶几上的另一把車鑰匙,外套也沒有來得及拿就迅速追了上去。韓菁的車子直接開向郊外,且車速十分快。她把路口紅燈無視得讓莫北膽戰心驚,偏偏也只能跟著一起闖。一路駛向高架橋,韓菁把車速調到最大限速,簡直可以稱作風馳電掣。莫北緊抿著唇,也調至最高檔,然後從左路超過去,接著開始慢慢減速,韓菁試圖左打方向盤反超,他的車子也跟著向左,她向右他也向右,韓菁不及他駕駛的技術,莫北最後終於迫使後面那輛紅色跑車漸漸慢慢下來停了車。秋雨已停。莫北面無表情地下了車,把韓菁的車門開啟。微微低□,韓菁的手還握在方向盤上,坐姿依舊筆直,表情在車子裡晦暗難辨,莫北更加彎下腰,才聽到風聲裡混雜的低低抽噎聲。他定住眼睛更仔細地辨認,才發現韓菁已經淚流滿面。莫北把她從車子裡拽出來,韓菁的眼睛哭得模糊不清,嘴唇緊緊抿著,鼻尖紅透,狼狽得像是大雨過後凋零一地的花朵。他一言不發地拿出手帕輕柔擦拭,韓菁突然激烈地甩開他的手,並且後退一大步:&ldo;不要你管!&rdo;&ldo;不要我管,那想要誰管?&rdo;&ldo;誰都可以,就是你不行!&rdo;&ldo;為什麼?&rdo;韓菁的頭髮粘在臉上,牙關緊咬,狼狽不堪;她定定地看著他,片刻後用了最大的力氣清清楚楚喊出三個字:&ldo;我恨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