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黯然神傷,本來想向任天庭討教一下在朗公寺裡發生的事情,看來也不可能了。苗家村慘案弄了個一知半解,雖然心下不甘,但老廟公身體虛弱,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擾他。在酒店外轉悠了半天,突然間又有些好笑,苗家村經歷這麼多年,早已成了陳年往事,自己一個局外人怎麼沒來由的關心?
百無聊賴之際,忽而想起被封存在苗家村墓地的那個道妖。道妖雖然不是好人,和我卻沒什麼大的過節,何況從他的行事上看,也說不上是什麼惡貫滿盈。自己既然不願意到北京去,那麼在墓地看一看道妖也好,順便也可以等一等任天庭,向他討教一些學問。
我和張鐵嘴以前學習天書秘籍,經常在一起互相印證心得,雖然偶有收穫,但究竟力有未逮,對子平望氣等道術術始終不得門徑。張鐵嘴不肯承認自己才學疏淺,把這些術數一概斥為異端邪說,其實他心裡也清楚自己的斤兩,不然也不會歷盡苦辛到外面另訪明師。只可惜我們兩個人行事虎頭蛇尾,一路磕磕絆絆終於跌倒不起,最後失去了尋師求道的興趣。最主要的是原來師父們也並非不食人間煙火,相互間更是勾心鬥角,哪裡有傳說中的神仙味道?越是道貌岸然,心地越是齷齪,反而是貌不驚人之輩,往往更有真知灼見。像我在華山玉井中遇見的了空禪師和這位看守墓地的任天庭,才是真正的道術高深之士。
儒家講天命,佛家講宿命,把命運歸結為虛無縹緲地東西。道家卻講知命,認為命運之理,並非無跡可尋,只不過認知的高下有別罷了。世間萬物都有各自的生滅規律,能夠透過複雜的表象,看到真正地規律存在,甚至超出規律之外,正是道家孜孜以求的道之本源。道家分支多多,但殊途同歸,對道之本源的探索始終沒有大地變化。即便是茅山宗被普遍斥為荒誕的符咒、招魂,實際上也和那種鬼神迷信有著本質的區別,所謂見微知著、由暗知明,只要靈臺清明,一樣可以走上道之本源的路途,復甦本能,探察天理。
張鐵嘴年輕時候,因為偷學到天書記載的道術,“傳播封建迷信”捱過批鬥,從此收斂了許多。但他並非是對那些批判的說教心悅誠服,“封建迷信”既然在腦海裡紮了根,哪裡會那麼容易接受改造。張鐵嘴後來擺攤算命,坑蒙拐騙之餘,經常和我談起自己執著於道術的道理,現代技術既然能夠在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裡,透過一個調頻就可以讓我們看到畫面聽到音響,那麼是不是可以透過道術,讓我們看到另外一個同樣看不到地世界呢?我被他的道理講得目瞪口呆,隱約覺得他的道理並非全無道理,那時正是提倡“科學的春天”的時候,年輕人正被科學技術激動著,我卻在春天裡棄明投暗,一頭扎進了學習天書秘術的海洋裡。就是這幾本破舊的冊子,說它是海洋絕不為過,招魂、卜、驅邪、扶~、堪輿、算命、占星、望氣五花八門、光怪陸離,真真假假,深不可測,我和張鐵嘴兩人在裡面弄得頭暈腦脹,只能看到其中閃爍的神秘幽光,卻總是不得要領,只覺得它有時是那樣地虛無縹緲,有時卻又那麼實實在在。
缺乏名師指點,自然是我們知覺障的主要原因。幸而自己機緣巧遇,在這裡竟能碰見能夠先知先覺的前輩高人,任天庭望氣之術了得,自己須要好生學習,將來也是一件向張鐵嘴吹噓的資本。在一家雜食麵攤上吃過午飯後,我已經打定主意到苗家村墓地去了,那裡是任老頭子的棲息之地,早晚
等候他回來。
午後地天氣又變得燥熱不堪,苗家村墓地裡悄無一人,只有被暴曬的爛泥蒸騰出一絲絲霧氣。椿樹林裡卻是異常地涼爽,陽光似乎對這片樹林不起任何作用。按照天書裡的說法,這是聚陰之地地典型症候,無論嚴寒酷暑,聚陰地的溫度始終不變。現在地球物理學家只知道陽光對地面的照射會造成地表溫度的不同,並以此劃分出熱帶、溫帶等氣候地帶,卻不知道地表上還會有這樣恆溫不變的地方。
一踏進椿樹林,我就感覺到一絲不對,究竟哪裡不對卻說不上來,只感到心血忽然上湧,胸口處一陣煩悶。自從元神離體後,這幾乎就是危險來臨的徵兆。來不及思索,我急忙向最近的一棵椿樹上跳去,剛躍入半空,卻聽得後面傳來格的一聲輕笑,正是昨夜裡白衣女人的笑聲。
這一驚非同小可。我地身形一滯。落到地上幾乎跌了一交。耳畔處聽得白衣女人又笑了一聲。抬起頭來看時。不禁驚呆了。眼前一張年輕俊美地臉龐。哪裡是什麼白衣女人。分明是那個亡靈之軀地道妖!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道妖年輕白皙地臉上露出一絲譏笑。“亡靈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