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姨扭頭往回走,快走到門口了,卻還沒聽見富貴應聲,回身見富貴一幅魂歸不守舍的模樣,衝他喊了一句:“跟你說話呢!聽見沒?”
富貴心裡想著事兒,突然被巧姨的斷喝驚醒,忙抬了頭問:“啊?你說啥?”
巧姨看著富貴那蔫頭耷腦的德行,一時間竟是急不得惱不得,咬了牙瞪著他說:“跟你說話就是費勁!說十句倒好象八句對了牆說呢,懶得理你!”
說完,有心真不再理他,卻還是又叮囑了他一遍,直到瞅著富貴嘿嘿笑著點了頭,這才怏怏地回了家。
不管葛紅兵在不在家,每年的大年初一,兩家人都是這麼過的。也沒啥,就把頭天放冷了的菜燉好了的肉再上鍋蒸蒸,兩家人熱熱呼呼湊到一屋也就是圖個熱鬧。今年更是不一樣,大麗和慶生的事情大人們都心裡有了數,雖沒放到桌面上敞開了說,但兩家裡主事的人心照不宣,吃飯的時候話裡話外地也指著慶生和大麗說笑上幾句。
這中間幾個人各懷著心事,倒也其樂融融。獨剩下二麗,聽了個稀裡糊塗百思不得其解:咋就說著說著,姐和慶生哥就好上了?這是啥時候的事兒?嘴上雖沒說啥,但心裡面卻好像堵上了一團棉花,梗在那裡上不來下不去的。這一個年過去,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那裡落落寡歡。
大年初二,早早地巧姨就拉了二麗過來喊大腳一起回孃家。往年都是姐兩個一起跟著回去的,今年巧姨留了心思,知道慶生不會跟大腳一起去姥姥家,便特意也留了大麗看家,讓小兩口也熱乎熱乎。二麗今年有了心事,撅著嘴就是不願意跟著,耷拉著臉誰也不理,被巧姨吼了幾聲差點沒掉了淚,最後才萬般不願地被巧姨扯了出去。大腳和富貴收拾一新推車子出了門,見二麗一副霜打了的模樣,還調笑了幾句,卻換回了幾個白眼兒。大腳一時奇怪,也不知道這小祖宗犯了啥病,悄悄地問巧姨,巧姨也說不出個所以,瞪了二麗幾眼,嘟嘟囔囔地罵了幾句。把個二麗委屈得淚花就攢在眼眶裡轉,卻把大腳心疼得緊,一把攏過來不住聲地賠不是,倒好像是自己招惹了她。
且不說慶生和大麗有一天的時間單獨相處,自然是不閒著的作那營生。大腳和巧姨兩家人天擦黑兒的時候才一起回了虎頭溝。二麗仍舊陰沉個臉滿懷心事的一幅模樣,巧姨不知道她這是咋了,見她喪了一天自然是沒有好言好語。臨進家門差點就動手打了,被大腳一把拽住,二麗這才險險地躲過了一巴掌,扭頭就進了自家的大門。迎面正遇到聽到動靜往外走的大麗,大麗問她咋了?二麗哼了一聲兒,頭也不回地就回了屋。
大腳跟在富貴後面也進了自家的院子,扯了嗓子喊了一聲兒慶生,招呼著他出來幫忙接過手裡拎著的籃子,告訴他是姥姥特意吩咐給他裝的好吃的,慶生翻看著籃子裡的東西,一臉的喜滋滋。大腳卻低聲地嗔怪:“一天不見娘也沒個好話,見了吃的倒樂成了個佛。”
慶生嘿嘿地笑,衝娘討好似的咧著嘴,讓心慌了一天的大腳忍不住就想上去親上一口,可當著富貴只好壓了邪火,悄摸兒地捏了慶生的屁股擰了一把,疼得慶生不由得叫了一聲兒,兔子一樣地蹦到了一邊兒。
富貴的餘光早就偷偷地瞅見了娘倆兒個嘰嘰梭梭的小動作,卻並不理會,悶聲不吭地把車子支好,順手抄起一個抹布仔仔細細地擦拭著,見娘倆進了屋卻沒跟進去,又去滿院子追著轟著,一隻一隻地將四散奔逃的雞攏回窩裡。
屋裡面的慶生仍喜滋滋地翻著吃的,不時地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嘴裡。大腳湊到他身後,捅了一下問:“今兒個沒閒著吧?”
“啥?啥沒閒著?”
慶生嘴裡塞滿了東西,支吾著問。
“你說啥?和大麗唄。”
慶生不好意思地笑,抓起一邊的水缸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口。
“今兒個你可美了,這一天,沒少下力氣吧?”
大腳一把將慶生抄進懷裡,一隻手點著他的腦門,那樣子倒像個數落著自己爺們兒的小媳婦兒。
慶生還是嘿嘿地笑,從孃的懷裡掙脫出來,回身卻把吃了一半的桃酥塞進了大腳的嘴裡:“娘吃,甜呢。”
喜慶的虎頭溝早早地被夜幕籠罩,遠處仍有貪玩的孩子燃起的鞭炮聲時斷時續地傳來,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地清脆悅耳。
慶生和大麗在家裡糗了一天,到了晚間卻像個放飛的野鴨,早早地就竄了出去。大過年的,大腳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催他緊著回家,看看時候不早,洗洗涮涮也早早地上了炕。
寬寬敞敞的大炕早就燒得熱熱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