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她,好像琉璃般,一碰或許就碎了。
聽到他的喚聲,她慢慢地抬臉,眼底還是淚水再溢位,他想替她拭去這些淚水,指尖動了一動,還是沒有伸出,只是垂落在錦被上。
而她茫然的看著他,眼底漾過一種他不熟悉的神色,但只是一瞬,她的嗓音沙啞:
“皇上”
他本垂落的手終是再次伸出,分不清,是他將她攬入懷裡,還是她自個將臉埋進他懷裡,或者說,她和他的動作本發生在同時,也就不必區分誰先誰後。
她的眼淚似乎漸漸止住,只是,剛從夢魘裡醒來的身子,倒是發了一身冷汗,他拿被子繼續裹住她,估計待到明日早上,風寒終是會好一些。
沒有試過這麼抱一名女子,只抱著,什麼都不做,她身上甚至還有些許黏膩的汗意,他都沒有計較,就這麼抱著,聽著更漏聲響,而她竟漸漸地在他懷裡睡去。
他沒有問她是否做了噩夢,因為,大部分噩夢醒來時,除了恐懼,和驚嚇出一身冷汗之外,或許,是不會留下其他任何痕跡的。
是的,在康敏皇貴妃薨後的數年裡,他一直會坐噩夢,每每從夢裡醒來,卻只有他獨自一人,他懂得那種悸怕,更懂得在那時,能有一個懷抱倚靠,那該有多好。
可惜,父皇的懷抱,似乎從母妃薨逝那一年開始,就再不屬於他。
哪怕,人前,他仍是最受父皇器重的二皇子。
但,他卻是知道,有些什麼,從母妃薨逝的那一天起,就不再一樣了。所謂的人前,不過是表面罷了。
記憶似泉一樣的驟然湧現,他只把下頷抵在她的髮絲上,閉上眼睛,靠在明黃的褥墊上,這一晚,就這樣抱著她到了天明。
卯時,海公公在紗幔外請起時,僅聽得西陵夙淡淡的一語,於是,當日,竟是新帝繼位以來,第一次稱病免朝。
而,西陵夙昨晚喂下蒹葭湯藥後,復喝了院正給他另開的湯藥外,並沒有不適,只是,他想放自己一天,一如,在魑魅山,他放了自己半個月。
可,即便放了自己,即便她蜷縮在他懷裡,但,總歸是回不到魑魅山那樣純粹的氛圍中。
是的,至少,在有一段時間,那是一段最純粹的氛圍。
然,今日,縱然免朝,卻是註定要被一件事所打斷。
將近正午時,安太尉有事急奏。
但凡不是要事,安太尉哪怕有先帝御賜的腰牌,都不會無諭進宮,這點,西陵夙自然是曉得的。
是以,哪怕蒹葭仍睡在他的懷裡,他只能稍欠身,將她輕輕放到錦褥上。
此刻的她,除了嘴唇乾燥,臉色緋紅之外,額際的溫度都退了許多,早上的湯藥,不用他喂,自個都能嚥下,只是湯藥里加了鎮定的成分,當然睡得沉沉。
眉嫵見他起身,忙掀開簾子,儘量放低步子,伺候他更衣完畢,西陵夙卻是出了寢殿,往偏殿去洗漱。
她是昔日在王府就近身伺候西陵夙的丫鬟,這麼多年,倒是從沒見過西陵夙這麼顧念一名女子。
宮裡皆傳聞,欽聖夫人被隆王擄去後,身子不潔,所以失了聖寵,卻沒有想到,似乎並不是這樣,縱然,先前皇上對欽聖夫人確是冷淡了些許。
洗漱完畢,甫傳了午膳,安太尉已然覲見。
“太尉,有何急事?”西陵夙用了些許粥,放下勺子,拭了拭唇,問道。
既然稱病,自然從用食上都得做到天衣無縫,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從康敏皇貴妃薨後,粥成了他最不愛用的。
“皇上,嶺南八百里快遞呈來觴帝一封密函。”安太尉將手上的摺子遞予海公公,海公公復將摺子呈給西陵夙。
從嶺南遞過來的密函,難道說,觴帝已然準備先行發兵越過天塹,直揮嶺南?
果然,安太尉瞧西陵夙眉尖一揚,複道:
“皇上,觴帝已召集百萬精銳之師,抵赴嶺南天塹。”
嶺南天塹,易守難攻,聖華公主一役,死傷慘重,方得以度過天塹,但,觴帝既然集結了百萬大軍,可見是勢在必得。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觴國此次竟會動有百萬的軍力!
西陵夙拆開那封密函,裡面竟只是一幅宣畫,畫上只是一巧笑嫣然的女子。
他沒有想到,觴帝的密函會是這個,更沒有想到密函上不過寥寥數語,為的卻是名女子:
“呵,想不到,觴帝竟先問朕討要人來了。如若不依,則必定兵戎相見!”
安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