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王從來沒有這般鍾情於一名女子,或者說,在翔王過去二十載的生命力,除了行軍打戰,就再無其他。
而鍾情於一名女子,註定會成為最大的軟肋,他也無法當時賜下蒹葭於翔王,否則,太后達不成自個的目的,蒹葭待在翔王身旁,或許只會威脅到翔王,畢竟那時,他不能確定蒹葭的本質。
所以,縱然,他清楚地看透太后的部署,卻最後沒有能化去她的這道部署。
此刻,聽她啟唇,她的聲音是沙啞的,不復昔日的動聽,每一字說過,便似極鈍的刀在心上劃過:
“若不是那名宮女引你往太液池,又怎會發生後來的事?”西陵夙淡淡啟唇,“這宮裡,不是你為別人著想,別人就會記得你的好。”
這一句話,說得雖然低沉,但,卻是字字清晰的印進蒹葭的耳中。
難道說,蝶舞口中所說的玲瓏被罰不過是個託詞?目的就是引她往太液池那邊,源於翔王的殿宇離太液池恰是近的。
可,蝶舞怎麼能確定翔王在那個時間會跑出來呢?對了,她記起,在離太液池很近時,蝶舞曾有些莫名地大聲喚了她一聲,所以,只將翔王引了出來,如此,病中的翔王才會做出那般逾矩的動作。
可她竟是沒有瞧透,她果真是愚鈍的。
這宮裡,到處都是噬人的陷阱,且不去管蝶舞背後唆使的人是誰,既能唆使出這樣的事,顯見就有九成的把握,包括那蝶舞,即便被察覺謊報,在宮規裡,也僅是小的懲處,哪怕牽涉到這種事,疑心其有詐,嚴刑審問下,怕都是不會說什麼的,承認了,自然落不到好下場,不承認,只說是聽錯了傳言,或許還能儀仗她憐惜下人,代為求情,卻沒有想到,西陵夙這般決絕地就發落了蝶舞。
而這剩下的一成,便是翔王會不會聽到這一聲,就奔出來,或者說,翔王在那個時間段是否正好是清醒的,當然,這些若讓伺候翔王的人加以配合,也全然是可能的。
倘不是西陵夙提了這一句,倘不是西陵夙洞悉這些詭計,這一次,她不僅辨無可辨,不啻更會離間了西陵夙和翔王的關係。
唆使蝶舞的那人,要看到的,無疑正是這一點吧?
畢竟,假如目的只是要西陵夙廢去她,何必破費周折設計這一出的鋌而走險呢?
此刻,他不再說話,轉身,步出殿去。
殿內,僅剩她一人,褪下溼冷的衣裳,是否心裡就不會寒冷了呢?
這宮裡,即便做一件事會賠上自個的命,卻還是有人會去做,譬如蝶舞,一個平素不起眼的小宮女,竟是安插在她身邊的危險眼線。
為的,是什麼呢?
每個人總有自己的堅持,而事到如今,她已不知道,她的那些所謂堅持,是否還有意義。
換上乾淨的袍子,是他的便袍,淡藍的色澤,上面沒有任何繁瑣的底紋,她穿著是顯大的,繫緊了腰封,方勉強能走動,只走了一步,殿外便響起小宮女的聲音:
“娘娘,奴婢給您送薑湯來了。”
“進來。”她說出這兩字,這裡,是西陵夙的議事殿,裡面除去几案龍椅外,倒是比御書房都要乾淨。
在這樣清冷的殿內,喝一碗薑湯,確是能驅除身體裡的寒氣,她接過薑湯,慢慢地喝著,那名小宮女復稟道:
“娘娘,您先在這歇會,稍後蘭陵宮就會送來娘娘替換的裙裝。”
蒹葭頷首,小宮女見蒹葭喝完薑湯,便躬身退了出去。
宮女推開殿門的剎那,可瞧見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連成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稍遠點的景物,而在這大雨中,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卻是玲瓏淋得很溼,送來一套用幾層油布包著的衣裙,正是她的裙裝。
她瞧了一眼玲瓏,除了渾身淋得很溼,似乎並無大礙,玲瓏擦了下臉上的雨水,道:
“娘娘,奴婢給您送衣裙來了,您趕緊換上吧。”
“玲瓏,今日你去折桂花,可有碰到什麼事?”
玲瓏的臉一紅,半晌,吞吞吐吐地道:
“奴婢折了桂花,沒曾想看到了胥貴姬豢養的小狗跑了過去,那狗極不聽話,胥貴姬讓幾名宮人去追都追不住,奴婢一時手癢,就幫著去捉,才耽誤了娘娘交代的事。娘娘,你不怪奴婢吧?”
“本宮怎麼會怪那你。只是你不回來,本宮擔心罷了。”蒹葭淡淡地道。
果然蝶舞是撒了謊,也就是說,從撒謊的那刻開始,蝶舞便是沒有準備全身而退的吧。
不曾想,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