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兩字後,喉口的腥氣終是明顯起來,伴著奔進來的千湄,急喚:
“院正快來,娘娘的傷口崩開”
一頓本是很好的午膳,因著他的拂袖離開告罷,接下來,是院正焦灼地替她重新包紮傷口,並叮囑,在傷勢未痊癒前,萬不可再費力開口說話,否則,恐怕日後連發音都會成問題。
而蒹葭僅是默然,臉上的神色,是讓人不忍多看的楚楚。
半個時辰後,當千湄扶著她,回蘭陵宮時,甬道那端,才奔來鄧公公的身影,手上捧著一碗濃稠的湯藥:
“皇上口諭,著欽聖夫人將此補藥奉予太后服下,欽此。”
觸及他逆鱗,果然,他終是用這法子來讓她明白該效誠於誰。
若選錯了,恐怕,在這宮裡,她的路也就到盡頭了。
然,又如何?
千湄接過藥,輕輕嘆了口氣,轉望向她:
“夫人,您這又是何苦?只怕,夫人的好,卻是沒人能領情的。”
蒹葭淡淡一笑,她不求有人懂,她求的,從來僅是無愧於心。
翔王,她這輩子,或許再沒有機會去報答,剩下的,這些情債,她希望能還了,而不是,繼續虧欠下去。
只是,終不知道,何時才能還清。
在她步出乾曌宮時,甬道那端,卻是走來一隊禁軍,禁軍中央,走著一身著玄衣的女子,那女子,戴著極其猙獰的面具,一步一步走來,能聽到她足畔的鈴鐺清脆。
而這鈴鐺,一聲聲地,竟似熟悉無比,蒹葭停了步子,在上肩輦前,抬眸朝那女子望去。
卻聽得鄧公公尖利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聖華公主,到!”
那一聲‘到’拖得極長,極長。
聖華公主在走過蒹葭身旁時,也停了一停,猙獰的面具後,沒有人看得清她臉上的神色,能看到的,只有她渾身覆蓋的殺戮氣息。
是的,殺戮。
即便遠離了戰場,即便結束戰役良久,她渾身都是這種死寂的氣息。
這一路到帝都,但凡坤朝計程車兵見了她,都被這種氣息所駭,惟獨才走出來的蒹葭,卻是淡淡地,仿似根本沒有覺到什麼,僅是上了肩輦,眸光都沒有因她停留片刻。
而她也不能停留,只徑直走進乾曌宮內,巍峨的乾曌宮,是坤國帝君的所在,也是亡她國,弒她親人的仇敵所在。
只可惜,她功虧一簣,以她的名義,最後召集起來的二十萬大軍,終是敗在太尉的詐陣中。其實,這場戰敗的根蒂是由於,觴國帝王突然派遣來所謂的援助士兵,使得她不得不孤注一擲,前往歸遠,最終被太尉藉助瘴氣一舉擊破。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起初對觴帝,她是不信的,可當他在她萬般無助之際伸出援手,由不得她不信,畢竟,帶著錦國最後的希望,這三年來的韜光養晦,她必是得為自個的國家做點什麼。而觴帝的援助,無疑將更增加這份希望,或許,選擇相信,還帶著些其他的企盼。
其實呢?不過是前門拒狼,後門引虎吧。
畢竟,加上觴帝承諾的三十萬大軍,她才有那號稱五十萬的兵力。
可,那三十萬的觴兵,在她率兵抵達天塹時沒有按約出現,而彼時的形式,已容不得她退卻。於是,奮力越過天塹時,是她耗費了將近一萬的兵卒。
其後,在她奪取平洲時,觴兵卻突然趕到,並駐紮在天塹附近,這一舉,不啻是把她計程車兵當成了馬前卒,損的是錦兵,卻鋪平了觴兵的道路,在她躊躇不前時,卻傳來歸遠瘟疫的軍報,緊跟著,是被太尉派兵斷了她的糧草,此時,她手下的將士稱,太尉既然能派兵斷其糧草,可見,歸遠瘟疫或許不過是個幌子。或許,那坤兵早和觴兵聯手,目的是將他們剩餘的兵力誘出,再圍困於平洲,等士氣低落時,悉數殲滅,永絕後患。
於是,逼於無奈下,她只能背水一戰,奪取歸遠,因為,一旦糧草斷盡,恐怕,得益的還是身後的觴兵。而只有越過歸遠,才能抵達邊境的魚米城鎮,取得供給。
為防萬一,她還是命軍醫給全軍將士服下抵制瘟疫的湯藥,卻沒有想到,迎接她們的是瘴氣,卻絕非是瘟疫。
但,現在,還不能說她輸了,她還沒到最後輸的地步。
走進御書房,偌大的殿室內,燻著龍涎香,這是坤國帝君最愛用的香,屬於年輕氣盛的香,她的父皇,曾經的錦國帝君,最愛用的,只是檀香,或許,這種溫和的香氣,註定,錦國日益缺少鋒利計程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