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的心力交瘁早將帝王折磨的痛不欲生,如今見到他終於睜開了雙眸,酸澀和歡喜一齊湧上心頭,喉頭都沙啞了。“是我錯了,我放李濟在你府中只是怕你為人所惑,絕非是對你心存猜忌。惠寧之事當我得知之時已是迴天無力,當年戴鐸的一步算錯,害她母子二人枉送了性命。我我這些年曾想過要告訴你,可是每每話到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我確實錯的厲害了,可是可是你怎麼能如此待我,你若是死了,我又哪裡還活得下去呢”
胤禩躺在床上,感到胸前的衣襟溼了大片,聽著胤禛這般哽咽的話語,心中彷彿被狠揪了一把,生疼生疼的,胸口悶得喘不上氣來。
“我知道我傷了你心,可是難道你就恨我到這個地步?你知不知道,我一進到這屋裡頭,看你手腕上的血都凝了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心裡頭是什麼感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有多疼?”
胤禩微闔雙眸,重重嘆了口氣,稍側過身子來,低聲道:“那你又知不知道,當我知道這些年一直在被你監視的時候,我心裡頭是什麼滋味?惠寧的事,我信你是無心之失,只是錯已釀成,再無回頭之路了。你我之間,也只能到此了。”
胤禛雙眼通紅,猛地一把抓住胤禩的手掌,啞聲低吼,“你說什麼到此為止?什麼叫到此為止?我求求你,別說這樣狠心的話,咱們這麼多年的情分,怎麼能說沒了就沒了?你你這是想要了我的命麼?”
“你說的是,咱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了”胤禩長嘆一聲,抬眸注視著胤禛的臉龐,苦笑道,“可是你不明白,這世上除了你我的情分,還有許多旁的情分於我來說一樣不可割捨。惠寧這一輩子,我已太對不起她,可是她卻因你而死,你讓我又當如何?罷了,緣分盡了,放手罷。”
屋內炭火燒的很旺,窗扇又關的極密實,一絲涼風也溜不進來,按理說應當是極暖和的。然而胤禛聽著他這一番話語,卻覺得一股刺骨的悲涼之意自心底蔓延而出,連指尖都變得僵硬起來,嘴唇顫顫的抖了兩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當年允諾的相攜相伴,話猶在耳,只是到底因為什麼,兩人之間竟變成了這樣不可挽回的局面?
胤禩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冰涼寒徹的一盆水,從胤禛的頭頂直灌而下,涼的他不可抑制顫抖起來。不顧一切的抱住了胤禩,將頭深深埋在他的頸窩之間,痛苦低訴,“我知道你現在氣我,惱我,只是我可以等等一輩子,兩輩子都好,你你別想把我從你身旁推開”
胤禩心中一酸,雙眸半合,低聲喟嘆,“何苦呢”
廉親王死而復生一事轟動朝野,群臣訝異之餘卻也不忘為胤禛的天子神威高歌贊德一番,弘旺更是驚喜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心中對胤禛的怨憤早就拋去了一旁。弘旺心想,只要他阿瑪能夠平安,那便是讓他折壽十年也是甘願。
胤禛本想再留胤禩在宮中多調理數日,卻被胤禩一句“外臣不宜久留宮中”給駁了回去。胤禛如今對他是連手都不敢去碰上一下,還要屢屢聽他以“罪臣”自稱,九五之尊不禁苦笑連連,這輩子也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個“自作孽,不可活”。
冷冽的冬日逐漸抽身而退,春意開始含苞吐絲,盈盈而放,便是京城這樣的北地也已是一派的春和景明,更不用想那江南春光是何等的嫵媚動人了。
“皇上,廉親王這貿然告了假,只說去江南遊歷,您看這”
胤禛坐於龍椅之上,聽著下首吏部尚書顫顫的稟報,心思卻已不在這上頭,彷彿跟著那人的身影一起到了明媚柔光的西湖岸邊。
“遊歷江南麼?你又何苦自個兒跑去了,就這麼不願見我?”胤禛兀自喃喃低語了幾句,忽然輕笑了兩聲,抬眸對吏部尚書道,“此事朕知道了,吏部事宜你便先全權管著吧,此事不必張揚。”
分明是說好了,要陪你一同去的,怎麼你倒按耐不住的自個兒先跑去了?
也罷,你既然要躲著我,我便給你一份清淨便是。只求,你歸來之時,能夠賞我一個笑臉便好。
胤禛起身負手而立,唇角慢慢浮出一絲笑意來,神情沉靜而深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百零一 且折花枝醉復醒
“此地山色空濛,水色瀲灩,果真是美如墨畫了。先前只是慕名已久,如今親眼見了,便覺白公那句‘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說的實在有理極了。”
撐船的老漢聞言不禁笑著附和,“可不是哩,如今這大天白日的還顯不出來,若是公子晚上再過來瞧瞧,那會兒這月色映在水裡頭,像個碗大的明珠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