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士”
“老奴在。”聞李隆基喚,高力士忙不迭復又壓著碎步,應聲當即從門檻處急奔回御書房裡,侍立在下敬候李隆基吩咐。
稍時靜寂,李隆基方再開金口:“且上來看看。朕這幅畫,作的怎樣?”語畢,卻一如適才,連掃均未掃瞥高力士人。
反觀高力士,聞罷李隆基說示,臉上則閃過一絲訝異。心下雖不無詫然,不過,高力士仍是立時懷揣穩那條跟隨了其已有數載的淨鞭,而未敢顯疑在面上,即刻側繞至李隆基身邊去。
高力士本以為,李隆基閉門在御書房這大半日時間,是在批閱奏摺。孰料,直至這刻才知,李隆基竟是在專心致志的作畫。
尤其是,當高力士靠至御案旁時,心底更為一驚。
高力士的反應,儘管細微,卻也未能逃過李隆基的法眼。
“老奴惶恐。”察覺李隆基龍目輕挑,高力士慌忙就地俯下身。而伏於地的那刻,餘光卻依是忍不住又斜了睨鋪展在御案上的李隆基所作的那幅畫。
其實,並非這副畫本身有何怪哉,稀罕的實則在於,那畫上所畫之人,委實出乎高力士意料之外。
“起吧。”高力士這模樣子,觸及於李隆基目,倒並未惹龍心不悅。但見李隆基隨手朝高力士抬下早就上挽至肘部的衣袖,示意高力士起身之後,便再次凝神向身前的那幅畫上,“莫不是,朕久未作畫,已是筆上生疏?”
“老奴愚鈍。陛下這張畫,可謂作的惟妙惟肖,呼之欲出。實在是老奴眼拙,不懂的欣賞。”
眼見李隆基自惑,高力士忙從旁奉承。雖說不盡是須臾吹捧,李隆基這畫,作的也確實生動傳神,畫中人躍然紙上,格外宛然如生,可當高力士直抒完這席己見,卻有分悔兮,後知後覺反省到,自個這番話,馬屁拍錯點,似乎頗為前後矛盾,矯揉造作有不相一致之嫌。
“哦?”而高力士此言一出,李隆基入鬢的長眉,亦隨之挑皺,“如此說來,朕這畫,倒也稱得上不失水準可言了?”
“是。”高力士才汗兮兮作應出聲,卻聞李隆基附詢道:
“那以力士所見,此畫這點之處,朕應於其上描以何種顏色,當以粗黑亦或是赤紅點綴之,方可作出這整幅畫的清靈之氣,同可將這畫上之人,顯襯得愈加嬌美三分?”
“這”這下,高力士無可避免陷於進退兩難的窘境。不敢正視的窺眼李隆基手指的畫上一角,好會兒,亦未能吭哧出個之所以然。
高力士早該知曉,李隆基喚人賞其大作,斷不是單純的在隨便找個人賞閱其所作之畫的好壞才是。
“依朕看,粗黑赤紅皆不合適,當屬時下的素顏之姿,摹之尤佳極妙。”片刻冷場尷尬,李隆基自言自語般說著,遂提筆“刷刷”勾畫向御案上的畫景,“力士且看,此畫當下如何?”
李隆基所畫之景,高力士只需一眼,即可辨識出,乃是宮中的那片梅花林。至於畫上之人,高力士雖尚不敢妄加評定,卻也在乍看之初時候,便已瞭然在胸,而此刻,則越仔細看之,越是鑿定。此畫上美人兒的顰笑之靨,確非是旁人,理應是為江采蘋那淡妝雅服的眉眼才算對得上號。
然,這中間,同時亦有許多疑團,正令高力士犯疑,換言之,是百思不得其解。是以。越是處於這關鍵時分。高力士反生越為變謙謹:“美,花美,人美。人比花嬌,花比人美。到底是人美分,或是花美分,老奴眼力不濟。一時卻無從判定咦,陛下,老奴怎地瞅著。陛下所作之畫,之上的花條,叢叢枝枝。像極後。宮那片梅林之境?”
高力士似有所悟的話未言盡,轉就面有難色朝李隆基拱手埋低頭:“老奴多嘴,請陛下贖罪。”
高力士誠惶誠恐,對此,一陣沉默過後。李隆基才略顯斂色之貌:“罷了。力士果是好眼神。正如力士所疑,朕所畫之處,正是那梅林。既如此,力士又何錯之有?”
“可是,陛下不是早不再踏足那片梅林”察言觀色著李隆基,少時,高力士欲言又止。
夾睨也已然意識到己身逾矩的高力士,李隆基將手中畫筆放在硯臺上,雙手背於身後踱下寶座:“那日,朕在御花園散步,不想走著走著,不覺間就已置身於那片梅林中咳!”
許是時令的緣故,始自今年入冬開始,李隆基的咳患就屢屢復犯,嚴重時,經常性乾咳的徹夜難眠。亦或是源於這個緣由,李隆基時有感覺,近來嘴裡總泛苦澀味,無論吃食何東西,概是索然無味,山珍海味更是早已覺膩歪。
“陛下,喝口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