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時氣漸寒,梅閣。
江采蘋暖著手爐,一手支頤懶懶地斜倚在坐榻裡,眼瞼微合,好似小憩著了。
彩兒雀躍的推門奔入,本想報知江采蘋先時在宮道上碰見奉御,奉御告之新平公主及其腹中孩兒月間一切安好,抬頭一見江采蘋正午寐,話到嗓子眼硬是咽回了肚裡。這幾個月江采蘋時常失眠,夜不成寐,進食亦日少,不知何故頗為食慾不振,其這個身為梅閣小庖廚的掌廚,可未少絞盡腦汁變著花樣兒的研備湯食,怎奈江采蘋卻提不起多少精氣神兒來,看似並無幾分胃口可言,整個人已是清瘦了一圈還不止。
倒是彩兒,眼見自個煞費苦心研備的湯食見日擱剩下,扔又捨不得,不扔卻又賣不出去,一日兩餐頓頓剩下近乎一半還多的湯食,著實不忍暴殄天物,沒少把那些殘羹冷炙盡數灌進肚子裡,幾個月下來,其身上竟是長了不少的肉,尤其是腰上,現下可是一掐一大把贅肉,已然離水桶腰的進化差不幾多。是以近些日子,為遏制自己的長肉,彩兒斷未少花言巧語地連逼帶誘月兒陪著一塊兒消滅那些美味,月兒本就是個纖瘦的身子,平素吃的又極少,不過只要功夫深,彩兒堅信總可將月兒的胃撐開,把月兒那個瘦不拉幾的身子養得又白又胖。
果不其然,經過一月有餘的合力奮戰,月兒的那張巴掌大的瓜子小臉兒明顯紅潤了不少,且捏上去手感有肉了幾分。白白滑滑的甚是賞心悅目。可見著江采蘋卻是日愈消瘦下來,不止彩兒、月兒,就連雲兒這些時日亦顯露出擔忡。儘管宮中近來事多,前朝更是個多事之秋,但梅閣幾乎都不曾牽扯其中,其三人言聽計從於江采蘋的交囑,近來更為收斂,不敢招惹一丁點的是非,故而不論宮裡宮外如何的不安寧,梅閣始終處於平和之中。然而江采蘋眸中的隱憂。卻日漸可見,仿乎是在獨力承忍著一些甚麼,只不知究竟是為何故那般自苦。說不得,道不得。
江采蘋不表露,其等自是不敢多問,縱便心下再不安,再把這些看在眼裡。也不敢無端端直白作問。這些年在宮中,這宮中的禁忌算不得甚麼,可江采蘋作何感受,卻是其等不得不有所顧忌的。
聽見幾不可聞的悶響聲,江采蘋美目微張,頭也未抬的朱唇輕啟:“何事慌里慌張?”
彩兒正欲轉身退下。剛一抬腿卻聽江采蘋醒來,略一遲疑,只有回身緊走了幾步。步了過去:“娘子,奴適才奴本想著入閣,看娘子有何差吩,不成想擾了娘子歇息。”
江采蘋輕籲口氣,稍端坐正了些身子。攏了攏手裡的暖爐:“雲兒可回來了?”
“奴還未瞧見雲兒,許是也應回閣了。”彩兒邊作應。邊屈膝往置於閣內的炭爐中添了兩塊炭火,隻字未提前刻在宮道上碰上奉御的事,心想著近月江采蘋煩憂的已夠多,新平公主既是母子平安,估摸著也已從喪夫之痛中走了出來,想必裴府已恢復往日的寧和,如此不報知江采蘋也罷,省卻江采蘋額外還得操心。
情多累美人,真乃至理名言。雖說江采蘋自入宮至今,數來已是十幾個春秋,那仙姿玉貌一如昔日,貌似從未改變過,甚至連一絲的老象都看不出來,舉手投足間仍是華冠六宮,傾國傾天下,可一個人心裡所承載的苦,也是有極限的。
擢皓腕端持過茶盞,江采蘋倒了杯清茶,也未往細裡問究。這三五年雲兒白日多去淑儀宮照拂造成了一種習慣,只是今日時辰已是不早,卻還遲遲不見雲兒回來,也不知是否是其多慮了。
莫名的心有恍惚間,只聽“啪”地一聲輕響,江采蘋剛端在手的茶盅竟應聲掉落在地,摔裂成了幾半。
“娘子,娘子有未燙傷?”彩兒一怔,忙不迭俯下身,看著江采蘋的神思恍惚,不由心驚。
凝目地上的碎盞,江采蘋蛾眉輕蹙:“不妨事。”低喃著,心不在焉般頓了頓,方又示下彩兒,道,“你且仔細些,把這兒清了。”
細看了兩眼江采蘋的纖手,見江采蘋的纖手不紅不腫,彩兒才鬆了口氣,默聲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盞。好在這壺中的茶水早已放的半涼不熱,否則,剛才難保不會燙傷江采蘋的手。
都道“碎碎平安”,可離著今歲的年關還有兩個多月,這平白無故的打碎了茶盅只怕是有何不祥之兆。
主奴二人正各有所思,這時,閣外傳來一陣兒疾步聲,回頭一看,只見雲兒一臉焦色的推門而入,那神色少有的慌張。
“娘子,陛下昏倒在了南宮!”顧不上行禮,雲兒有些喘息的就地稟道。
乍聽雲兒這般一說,江采蘋神色一晃,還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