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寧含淚抬首盱眙李隆基,淚盈於眶:“阿耶,兒豈是不持重的?兒與駙馬出市回府,便見那幾個狗奴馳馬而來,兒府上的婢婦都被踐踏在其等馬下,其等卻揮舞著馬鞭驅趕路上行人,一片亂鬨,兒”
說到氣急處,廣寧抑不住一陣劇咳,只覺有股腥甜氣逼上嗓子眼,垂首一看,只見白緞上竟染上一灘血紅,竟是咳出血來。
見狀,高力士慌忙步上前:“公主萬莫動氣,這氣大傷人,可不宜生悶氣!”
看著帕子上的血紅,廣寧一時更為晃怔,這兩日胸口確實憋著一股邪火,憤懣難消,今刻進宮本欲一紓氣憤,怎奈剛才李隆基竟問質了其一番,大有幫親不幫理之意。早些年其隨母妃求活在這宮裡,幾經磨礪才苟全住性命,本以為從此可遠離這宮中的爭鬥,卻不曾想始終未能擺脫身上這枷鎖的羈絆。
李隆基高坐在上,自也看見廣寧捧在帕子上的那灘血色,似有所思的龍顏微沉,起身步下御座來,伸手扶了廣寧起身。
“兒,兒非是不知禮數之人”嚥下殘留在口中的腥甜,廣寧低垂下面首,不由又潸然淚下,越顯抱屈,“那幾個狗奴,羞辱兒是小,卻還辱謾兒的阿孃,兒怎不氣不過?”嚶然有聲的低啜一聲,又哽咽道,“兒自知,當時一日乃虢國夫人為兒作此大媒,阿耶才賜婚予兒,下嫁程府,兒實非是以怨報德,亦無此心,可,可兒,兒”
李隆基沉聲嘆口氣,抬手撫慰了下廣寧,不無關切的安撫道:“程郎子可無礙?”
廣寧抽泣一聲,咬著紅唇謝了禮:“駙馬倒無大礙,所傷不重,歇息幾日便可。”
李隆基拊了拊掌:“今日進宮,可有去拜見你母妃?”
“還未及去芳儀宮看探阿孃”廣寧抹著眼淚兒,如實回稟著,“兒,兒攤上這等醜事,往後裡還有何顏面見人”
李隆基在殿內來回踱了幾步,才立定在廣寧身前:“你母妃近日身子骨似有不適。朕又政事繁重,不得空看顧,今日你既進宮,時辰尚早,少時便去照拂小半日,與你母妃多說會兒話。”
廣寧細眉一蹙:“阿孃,莫不是阿孃舊疾又犯了?”
凝睇廣寧,李隆基回身坐回御案前:“也莫過於擔忡,宮中不乏醫術高明的太醫。”說著,拿過一本奏摺翻看在手。“倘身子抱恙,回頭召太醫入府,好生請個脈。”
聽著李隆基話中的關慰。廣寧心頭一暖,就地叩謝了一禮,正欲再說些甚麼,卻見高力士在旁邊使眼色,會意之餘。遂禮拜道:“那,兒先行去看探阿孃。”
李隆基擺了擺手,也未作它言。廣寧於是肅拜在下,跟從高力士退出了勤政殿。
“公主,陛下近來操勞國事,宵衣旰食。有些話,老奴不知當講與否”待恭退下,高力士恭送廣寧步下殿階。環顧四下,欲言又止。
“阿翁有何話,但說無妨,廣寧洗耳恭聽。”
“老奴不敢”見廣寧恭敬,高力士微躬一躬身。方又與廣寧借一步說話道,“恕老奴多嘴。時,楊府恩寵備至,公主便忍這一時之氣,莫與之結樑子才是,不然,只怕公主討不著個說理兒之地”
廣寧眉心一蹙,心頭一沉,本想駁辯幾句,然轉而一想,正如高力士所說的,時下其與楊府根本不足以抗衡,就拿今個這事兒來說,縱便一狀告到御前,不也沒能討見個明白說法,李隆基雖是其生身之父,卻不見得就會站在其這一邊為其設身處地著想。
恰恰相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楊玉環、楊玉瑤姊妹現下卻是李隆基身邊的新寵,寵冠六宮,外有楊氏三兄弟,內有楊氏四姊妹,楊氏一門風生水起,門庭恩重,羨煞人眼,想是李隆基更是無暇顧及其這個原本就視作無足輕重的女兒。這就好比牛身失毛,是為一理也。
反倒是高力士,眼下這節骨眼上竟還能對其說出這番掏心窩子的肺腑之言,著實才叫不易。思量著,廣寧緝手對高力士相謝道:“廣寧在此先行謝過阿翁提點。”
“公主折殺老奴了。”高力士躬身還了禮,略沉,又勸解道,“公主也莫多慮,以老奴之見,陛下聖明,此事遲早會還公主一個公道的。”
廣寧苦笑了笑,這會兒已是思慮明透,原來是其把自個太過當做一回事了,否則,剛才在殿內李隆基又怎會岔開話題,支開其往芳儀宮去。這明擺著是意有偏袒楊府,更已表露了聖心,全無為其討還公道之意,既如此,今日進宮哭訴反卻是多此一舉,無異於是在自討無趣,反受侮與人。
當廣寧又氣又惱的繞路行至芳儀宮時,一進宮門就見庭院裡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