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雲兒慌忙就地禮道:“奴見過壽王妃”話一說出口,心中不免又是一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時又說錯了話。畢竟。楊玉環今下身在太真觀,乃御賜的“太真娘子”,而壽王妃更已名頭有主,十日前李瑁就已奉旨迎娶了韋昭訓之女韋氏入府,是以。楊玉環可謂也已被韋氏取而代之。
聽見雲兒的說話聲,皇甫淑儀同時回過神兒來。也才發覺楊玉環此刻竟也在,但見雲兒與楊玉環都是似有尷尬,心下微沉,遂含了笑步上前來。
一見皇甫淑儀步過來,雲兒趕忙又屈了屈膝,楊玉環更是抽回手,對皇甫淑儀緝手行了禮,桃面嬌紅的細聲說道:“玉環見過淑儀。”
“快些免禮。”皇甫淑儀緊走兩步,順勢扶了楊玉環起見,輕握了下楊玉環微涼的蔥指,“瞧這手涼的,快些過來暖和暖和。”
藉著皇甫淑儀拉著楊玉環的手步向一側的炭盆去暖手,雲兒才凝神步去茶案旁,沏了三杯清茶。從今個白日直到這刻,皇甫淑儀一刻不離的看顧在江采蘋的病榻前,連一口茶水都未顧及吃,加之閣內又燃著一盆盆炭火,烘烤得格外燥炙,這乍一從外面進來楞是彷彿置身於火爐中,直覺有些烤的慌,茶可清心降火,潤一潤喉嚨也是好的。
見雲兒奉上茶水,皇甫淑儀接過一杯遞與楊玉環:“快些吃杯茶,暖一暖身子。”
楊玉環忙回了禮,縱便往年以壽王妃的身份入宮拜謁時,也不曾與淑儀宮有過多少交情,今下落了架,卻得皇甫淑儀這般熱情的厚待,怎不受寵若驚。
“暖暖手。”皇甫淑儀和顏與楊玉環說著,轉即端過另一杯茶盅,提步向李隆基。楊玉環看在旁,眼見皇甫淑儀親手為李隆基奉上一杯茶,心下驀地平添了些微的酸意,這些日子在太真觀,李隆基的衣食玩樂皆由楊玉環一手侍奉著。
今日傍晚時辰,小夏子行色匆匆地奔去觀中,當時李隆基正倚身在後庭觀賞楊玉環舞霓裳羽衣舞。當小夏子上稟宮中之事時,李隆基當庭就變了龍顏,示下起駕回宮。為獻舞,楊玉環正身著一身宮婢妝,只不過梳了個芙蓉歸雲髻,高盤的髻上簪了一支金步搖,宮婢裝雖說卑陋,這紅花卻需綠葉襯,站在幾個宮婢堆兒裡,倒是越發襯得楊玉環面如桃花雪肌花貌,一聽李隆基要起駕回宮,楊玉環哪堪還歡顏得下去。
望著諸人立時奔忙起來,忙碌著隨駕返宮,李隆基更已披上大氅,眼看就要步上龍輦,楊玉環扒著觀門伏在階上,不知怎地就秀眸一紅,情不自禁喚了聲“三郎”。
楊玉環這一喚,聲音雖小,卻還是順風清楚地傳入李隆基耳中,李隆基腳下瞬停,側首看向泫然欲泣的楊玉環,背風直立在龍輦那兒,看似良久的迷離,才抬手衝楊玉環揮了一揮手,示意楊玉環回觀中去。
眼睜睜看著李隆基乘上龍輦,一行人等挑燈朝山下趕去,楊玉環不由潸然淚下,娟美與丹靈一左一右看在眼裡,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連日來楊玉環待當今天子的那份情意,天可憐見,但楊玉環又曾是李瑁的王妃,時下更是身處太真觀修行薦福,不得不有著種種顧忌和忌諱。
正當娟美與丹靈猶豫著無以勸慰楊玉環時,但聽楊玉環一聲啜泣,卻是一疊聲喚著“三郎”二字,輕啜著奔下觀階去,直直追向聖駕。娟美與丹靈面面相覷一眼,怔愣過後,才又緊追出觀。
李隆基坐身在龍輦裡,擔抬龍輦的幾個小給使縱倍加小心翼翼的走著每一步,但因夜黑風高,龍輦不免仍有點顫晃。這會兒工夫,李隆基心下雖焦急得很,甚為宮中江采蘋的病勢掛懷,但心虛卻也異常的波動不寧著,只為前刻在太真觀觀門前楊玉環那一聲嬌羞無比卻又戀戀不捨的輕喚聲而挑動了某根心絃,難以靜得下心。
偏又在這時,楊玉環的一聲聲哭喚聲,竟又聲聲傳送在風中,如斷了的弦一般越加衝擊著人心。李隆基當即下令停轎,高力士伴駕在龍輦一側,循聲看去卻見楊玉環已是奔了過來,心下登時也狠狠地一沉。
看著龍輦停在前頭,楊玉環卻是心中一喜,不由加快步子直奔下山來,此時李隆基也步下了龍輦,凝睇正朝己身追趕而來的楊玉環,龍顏讓人難以捉摸的透著威嚴,四下更為沉寂的只餘下呼呼的風聲。
李隆基近在眼前,楊玉環才欲停腳,怎奈下山疾奔的衝力太重,一時卻難收得住腳,腳下一崴,整個人絆向前去,又恐衝撞了聖駕,於是心想著使力趔趄向高力士一旁。猛不丁睹著楊玉環剎不住腳衝向己來,高力士難免也倉慌,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李隆基大掌一攬,楞是硬硬的將險些與其擦身而過的楊玉環給拉回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