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時地提醒自己要吃藥了要喝水了要幹這個要幹那個,自己一咳嗽就上前拍背,一扶額就遞冰枕,乖巧聽話到令人髮指的地步。他看著她慘兮兮的臉忍不住問:“你幹什麼一副可憐的樣子?生病的是我又不是你。”然後莫箏是怎麼說的來著?印象中她似乎抓著自己的袖子滿臉悲痛:“你要是死了我可怎麼辦?萬一被別人發現了肯定是要被送去解剖的妥妥的。咱們說不定還能團聚呢,前後腳的功夫。”他哭笑不得,然後變本加厲地裝病裝柔弱。
她把他當做自己唯一的依靠,這一認知讓秦風很愉快。而且他忽然意識到,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不要她,莫箏在這個偌大的世界裡就真的是無處可去了。所以她才這麼緊張,比任何人都要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好起來。秦風痊癒的時候,莫箏眼圈一紅就要哭,伏在桌面上嚎啕大喊著:“真好,真好,你平平安安的。”
有點可憐,也有點讓人辛酸。
也許就是那時候開始改觀的。不再是麻煩的寄居者,而是能夠和自己一起生活的人。漸漸他習慣了莫箏疊衣服的方式還有老式花露水味道,習慣了做飯的時候準備雙人份,習慣了去超市的時候帶著一個胡鬧小尾巴,習慣了病歷本上莫箏方方正正的字跡,以及習慣了家裡有另一個人的氣息。
等他完全習慣並且習以為常的時候,秦風向莫箏提起了那件事。
“你知道的,最近桃花越來越猖狂了。你幫個忙,我們假裝結婚。我不信她們還會樂意貼上來。當然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強求,畢竟施恩不圖報,我也不能逼你不是。”他知道莫箏夢魘裡會叫著一個人的名字,然而醒來之後卻毫無所覺。那大概是個重要的人,但是忘都忘了還能怎麼辦?即使擦肩而過,現在的莫箏也不會認出來。秦風承認自己有點小卑鄙,不過無所謂,他是效果論者。
“老闆你太小瞧她們了,結婚不頂用的你去毀個容就好了。保證再也沒有人纏著你。而且你嘴上說沒事,瞳孔都要擴散了耶。你有看過自己這個時候的表情嗎?看起來超級可怕的。咦?你揪我領子幹什麼?我們要去哪裡?你別不說話啊喂”
後來他氣哼哼地揪著莫箏的衣領去了民政局,嶄嶄新的小紅本上還印著莫箏不自然的笑容。小紅本一直被秦風收著,生怕那一天莫箏心情不好偷摸著就給燒了。
他沒有說什麼時候離婚,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又也許是下個月。協會那邊沒有進一步關於莫箏的訊息,秦風就一門心思地想要把黑找回來替代莫箏的作用。他自私,且現實,知道這個世界的規則。獨善其身是好事,但是沒有腦子地獨善其身是傻事。秦風不敢說自己問心無愧,但是能說自己對得起大多數人。謠言能殺人,也能救人。秦風處心積慮地把黑推到了風口浪尖,沒想到還是被黑得了手。
“老闆?老闆你還在聽嗎?”手機裡傳出王清文的聲音,把秦風從沉思中驚醒。
雨已經下得大了,樹蔭遮蔽不住,秦風溼了半身,滿身都是水汽。應付幾聲掛了電話,秦風忽又想起莫箏當日在天台上的話來:“我真的不怪你。我喜歡你的,非常喜歡,我不怪你。”不怪我嗎?那為什麼消失這麼久不願意見我?你是想說什麼嗎?
你的喜歡是曾經喜歡,還是現在仍在喜歡?會持續多久?會不會改變?
秦風只覺得有許多話都卡在心口,想要找到她當面問一問。然而世界廣闊,哪裡能夠找到呢?
雨越下越大,幾乎要下起煙了。手裡的格子傘仍然未開啟,秦風獨自站在雨幕裡,不知道去哪裡。
“你這把格子傘真好看。”
身後隱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彷彿被一把錘子砸中心臟。秦風呆了很久直到胸口憋悶才敢回頭。那是一個同樣全身溼透的人,午夜夢迴,多少次都是相同的容顏。那人笑了,又說:“你這個格子傘真好看。”
秦風知道自己在找一個人,那個人很平常,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摘掉眼鏡就會看不清東西,不喜歡吃的東西就會挑出來。他找了這麼久,還預備用更長的時間去找,一直找一直找,總有一天會找到的不是嗎。
於是他撐起那把傘,遮在那人頭頂上方,微笑道:“現在買一送一,買傘送人。你要嗎?”
“我沒有錢。”那人也笑著看他,雨水順著她的頭髮滑落,砸在地上。
“那就白送。你要嗎?”他忐忑地看著她猶豫,手心裡分不清是冷汗還是雨水。見她點頭,連忙又補上一句:“概不退貨。”
所見所想皆為所思,所行所為不過汝妄。冬天會過去春天也會過去,生生不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