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傳來一聲聲的呼喚,——是誰在叫?叫的又是誰?
“衡先生,天寶已經排尿了,手術成功,四天後拆線。”唐怡俯身檢視了一下臨時給天寶裹上的尿布。
衡錦渾身一顫,從恍惚冥想中驚醒過來,一眼就看到唐怡正在給天寶換尿布,不禁皺起了眉頭,“小寶都一歲多了,不用那東西了。”
唐怡手下不停地為天寶換好乾淨的尿布,直起身,“孩子需要臥床到明天早晨,這期間不用尿布怎麼行。”
衡錦濃眉擰緊,猛地又想起另一個問題,“拆線?什麼拆線?”
明霄看著床上相依相偎的兩個寶寶,心裡覺得溫暖,“天寶的傷口是用特殊的線縫合的,傷口痊癒後要將縫合線拆下來。”
明霄扭頭和衡錦解釋,一邊故作隨意地問道:“先生是路過夏陽吧,可有寓所?”
衡錦想到那條船,泊在河堤旁,浸染著綠柳煙氣,卻散發著說不出的漠上蕭瑟,船上的蛇發巫女,倚著船舷,雙眼遠遠的望出去,看到的仍然是鐵血狂沙,南方的溫柔水鄉,曖昧潮溼的空氣只令她感覺窒息。
衡錦緩緩搖頭,“我們今早才到夏陽,在此也無親故。”
明霄眼眸一轉,“在下離此不遠有座宅邸,先生若是不嫌棄,可帶著天寶暫居,天寶四天後才能拆線,此時先生也需要有個居處。”
唐怡暗驚,不知明霄指的是哪處府宅,明霄現在來夏陽公幹住的是衛太后在此的一座私宅,而南楚在夏陽也有寓宅。
衡錦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看著依然緊緊抓著蟲兒的天寶,此時,天寶已經咬住了蟲兒的小腳丫,像含著蜜糖般將蟲蟲兒的大腳趾含在口中吸 吮著,蟲蟲兒本來睡得迷迷糊糊,夢裡被人啃得癢酥酥的,受不住,猛地睜開杏眸,咧著小嘴就要哭。
“蕭公子古道熱腸,衡錦佩服。”衡錦艱難地張嘴,他從不知自己還會對旁人心存感佩,這種想法遙遠而陌生。
明霄的注意力完全被床上的兩個小娃娃吸引住,此時猛地聽到衡錦的謝意,只微笑著隨口說道,“有緣千里來相會,你看天寶和蟲兒多麼友愛。”
——友愛?本來被天寶啃得睡不好覺,咧嘴要哭的蟲兒睜眼一看天寶,慢慢展開一個笑,口水和嬉笑一起湧出唇角,他啊啊呀呀地抓住自己的另一隻小腳,學著天寶的樣子放進口中,津津有味地啃吮著,天寶見了嗬嗬地樂,鬆開蟲兒的腳丫,一把摟住他的脖頸,將臉埋在蟲兒的頸窩裡,悶悶的笑聲從倆人糾結的髮間傳了出來,蟲兒的發烏黑亮直,天寶的發濃密捲曲,像最黑的夜。蟲兒被他笑得渾身癢癢,再加上自己啃腳丫的癢,簡直癢不可耐,也鬆了口咯咯笑了,一邊轉過身與天寶臉貼著臉。
“呵呵呵當真友愛”衡錦意味十足地笑了,這個小蟲兒比日丹可秀美得多,與天寶倒是絕配,只看日後天寶要不要他了。
“雙喜,你送衡先生和天寶回寓宅。”明霄聽到衡錦的笑聲,不知怎的忽覺心裡發冷。
唐怡鬆口氣,知道明霄並不打算將這神秘的父子倆帶回他現居的老宅,“我給天寶準備了一些清熱祛毒的藥,暑天吃了正好,都是現成的丸藥,酸酸甜甜的,孩子也會喜歡。”
唐怡又向衡錦交代一些需要注意的護理事項,明霄則叮囑著雙喜,大人們都不再關注床上的兩個小娃。天寶的小手摩挲著蟲兒細嫩的臉頰,一邊呢噥地叫:“弟弟阿弟阿弟”
蟲兒杏眸彎彎,不停點著頭,不知是不是在答應天寶,在他小小小小的記憶中,只有姐姐曾經這樣叫他,天寶抓著蟲蟲的手腕,一下子看到蟲蟲手腕上戴著的五色長命縷,不禁著迷地伸出手指摸弄,蟲兒看看長命縷再看看天寶,有點猶豫不決,
“呀呀啊寶寶寶”
“嗚啊阿弟弟弟呀”兩個小娃用自己小小國度的語言進行著交流,然後蟲兒就揪住長命縷的活結扯著,只三兩下就把長命縷解下來了。
“咦?蟲兒是要將長命縷送給天寶嗎?”明霄走回床榻,一下子看到蟲蟲一手抓著長命縷,一手抓著天寶的手腕,拼命地往一起湊著,蟲蟲聽到問話,立刻仰臉兒看著爹爹,笑了,將胖胳膊伸向明霄,“爹爹寶阿寶”
父子倆心有靈犀一點通,明霄接住蟲兒手中的長命縷,“好,爹爹替你給天寶戴上,保他一世平安。”
—— 一世平安!保你一世平安!衡錦背對他們而站,明霄和孩子們的對話卻一字不漏地傳進他的耳中,院子裡隱約的蟬鳴漸漸擴大,終於像洪水般將他淹沒,——有誰能保誰一世平安呢?他確信自己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