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番話,可是把朱七牛說的茅塞頓開了。
是啊,既然這事兒這麼大風險,而風險的根源說到底還是在皇權,幹嘛不直接跟皇帝提前打個招呼呢?
把計劃提前列給他們知道,他們自然就能想到事後的風險,再讓他們去抉擇,那無論好壞,我頂多就是個次要責任。
我幹嘛要在這兒糾結來糾結去,非得萬無一失呢?
反正只要皇帝說話了,黑的能變白的,白的也能變黑的,全憑皇帝心意。
“雖然從小到大總是習慣於誇讚和敬佩先生,可這一刻學生還是被先生的想法震撼到了,先生就是先生啊,活得通透,看得通透,給出的解決辦法更是通透。行,就這麼滴,明天我就去私下找皇帝聊聊。”朱七牛高興道。
宋濂卻搖了搖頭:“不,這事兒不能私底下跟皇帝聊,最好是早朝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
“啊?那不是把皇帝架火上烤嘛?萬一他心底不想同意,卻礙於國家大義和這麼多人看著而不得不同意,那他不得恨死我啊。”
“七牛你想岔了,若你私底下去跟皇帝講,這麼大的事兒,皇帝還是得找大臣商量,到時候人家大臣會不會覺得你是不屑於跟他們商談這種大事?那人家不是更記恨你了。
再者,若你私底下跟皇帝說,皇帝會不會覺得這是你的習慣?甚至覺得你還在私底下跟你那些‘同謀’也透過氣?
最要緊的是,這事兒對你的風險有多大,你知道,皇帝也知道,若你私底下跟他講,他一看就知道這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雖然他可能大概還是會理解你的難處,但他是否會覺得到了關鍵時刻你不敢承擔責任,幹大事而惜身?
所以呀,你最好是在奉天殿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激昂慷慨、振聾發聵的把你的計劃說出來,再讓他們去好好討論,最後由皇帝來一錘定音。
那麼,皇帝不僅不會懷疑你,還會覺得你光明磊落,是個關鍵時刻能扛事的人,你的風險自然就更加降低了。”
皇帝他們有沒有振聾發聵,朱七牛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屬實是被先生激昂慷慨的話給振聾發聵了。
高啊!
這招太妙了!
不愧是浸淫朝堂幾十年的老江湖。
划船不用槳,全靠一張嘴啊!
“而且……。”
“先生,而且什麼?”
“而且這樣還有三個好處。”
“哪三個?”
“第一,朝堂之上也不都是蠅營狗苟的官兒,也還是有好官兒的嘛,你倒也不用什麼都往壞處想。
試想一下,若是這天底下到處都是壞官,沒有好官與之鬥法,哪有這清平世道啊,早就亂了套了。
那些壞官兒在扯你後腿,好官兒又何嘗不會拉你一把?你勇敢站出來說明計劃,好官兒會知道其中風險,一旦你出事,他們自然會站出來直言不諱,為你開脫。
第二,若是到時候有人肆意攻訐你,你今日之慷慨直言便成了你和好官兒反駁他們的有效憑證。反正,你要是偷摸私底下找皇帝說,那這事兒也很可能成為人家攻訐你的口實。
第三,當你在朝堂之上說出你的計劃,皇帝第一次聽,黃育才口中的那些你的黨羽也是第一次聽,他們的反應會被皇帝看見,以你的計劃的震撼性來說,他們指定會失態,皇帝居高臨下,看得清楚,對你豈能不更放心?
所謂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便是這個道理了。”
朱七牛再次忍不住鼓起了掌:“厲害,厲害,學會了學會了,感謝先生指點。沒說的,今天先生的午飯我包了,你想吃什麼我都請客。”
“哈哈哈,你小子,那就帶我去你家吧,讓你娘做幾個拿手小菜,我跟你爺爺一起喝點。”
“好勒,正好我從草原帶回了一罈據說是五十年份的女兒紅,午飯時咱們就給它開了。”
“這麼長年份的酒?怕不是買到假酒了吧?”
“不是假酒,更不是買的。據納哈出說這是他們以前從中原撤走時帶走的,當年就已經放了三十來年了。”
“那怕是真有五十多年了。”嚥了口口水,宋濂也沒心思釣魚了,收起魚竿:“走走走,現在就去你家。”
“先生,離飯點還遠著呢,咱們多釣幾條魚,待會還能湊個菜。”
“也不差這一個菜,我早點去,還能跟你爺爺下盤棋。”
“那也行,咱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