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功夫新招的小廝春生帶著老闆們搬搬抬抬,吆喝著回來了。
二十兩銀子不算少,買了接近八百個素包子、五百個饅頭、三百個肉包子,還有幾大桶稀飯、湯。
因為現場有公孫祈這夥人,大家不敢鬧騰,照舊讓了路,讓他們順利過來了。
我便揚聲道:“各位看得起我,我沒什麼好招待的,先排個隊,到這邊領些東西,吃一頓填飽肚子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嘛。”
眾人都點了頭。
於他們而言,這是最要緊的事。
公孫祈四下看了看,便道:“既如此,我們就在這裡維持秩序吧。”
他發了話,自然更加井井有條。
很快,吃食都發放下去,眾人狼吞虎嚥起來。
只有灰衣男幾人匆匆吃了兩口,叫囂道:“吃完了這頓,以後呢?辛夫人,你好事做到底,每天都施一頓,讓我們活命唄。”
他身旁的人怪聲怪氣附和道:“辛夫人,咱們這麼信任你,你可要盡心盡力積德行善才好。”
我淡淡道:“每天施捨我做不到,沒有這個能力,但大家吃完了先別走,我這裡願意收留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的女子、女孩們,給她們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說這話的時候,音量不算高,但因為有公孫祈等羽林衛在場,現場還算肅靜。
因此,眾人都聽清了,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一個頭發灰白的老婆婆顫巍巍過來了,怯生生開口道:“夫人此話當真嗎?”
我伸手扶住她,溫聲道:“自然是真的,我不知道誰放出的流言,但大家找上門來,我不能視而不見、無動於衷。我說這番話是心甘情願,我會找一個地方當善堂,但凡是願意留下來的女性,我都會安置。我沒有什麼能力,但一定會竭盡所能,讓你們吃飽穿暖,為你們找事做,讓你們能安身立命。”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開的是善堂,但不會白白養一群人。年紀大、身體弱的就不說了,凡是有勞動能力的,就得做事幹活。這不光是為了節省開支,也是為了大家的長遠著想。”
“我要是什麼都不叫你們做,自己負擔不起,你們自己也會成為廢人的。”
“靠山山倒,靠水水跑,但自己的雙手,永遠是可靠的。”
“一頓吃飽不是本事,我會讓你們靠自己,天天吃飽。”
我這番話,出自真心。
我是突然來到這個時代的。
一來到這裡,我就身在辛家了。
我與姨娘相依為命,每天活在泥濘之中,為了吃飽穿暖,我們不敢停歇。
饒是如此,我們也沒能過上好日子。
後來嫁進宋家,也是一地雞毛。
我太知道生活的艱辛,知道在這樣的世道,女子謀生有多不容易。
女孩子從出生起,就不被期待,得到的待遇,跟男孩相比千差萬別。
富貴一些的人家,可能要強一點。畢竟他們負擔得起,且女孩子還能給家族聯姻,故而願意施捨一點好處,讓女孩子穿好吃好,學學琴棋書畫,來日嫁出去為家族爭光謀好處。
哪怕她們的待遇,遠遠趕不上家裡的男丁,卻也算是幸運兒了。
但富有的畢竟是少數,這個世界,更多的是窮人。
她們在家人的罵聲中長大,竭盡所能為家裡做事做貢獻,費盡心思,卻得不到家人的一個笑臉。
她們吃得最差,穿得最差,遇上荒年或者大變故,還要被推出來,當成貨物一樣買賣。
哪怕磕磕碰碰長大了,也得為家裡哥哥、弟弟的婚事盡一份力,或是被換親,或是被索要高價聘禮嫁出去。
大街上當乞丐的孩子,基本只有女童,很少能看見男童。
男孩子、男人是金貴的,高女子一等的。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可這個“當家”,說的是她們幹活的能力,不是生存的能力。
女孩子,從一出生就彷彿沒有根的草。
小的時候,她們落腳在父親、兄弟家裡;大一點,她們去了丈夫的家;等到老了,她們的歸宿,是兒子的家。
她們自己,並沒有家,沒有獨立的思想,沒有賺錢能力,什麼都不可能擁有。
她們付出再多,也都被當成理所當然。
不僅如此,她們還要被三從四德壓著,抬不起頭來。
她們沒有任何的依靠,只能押上自己的一生,賭男子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