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燎僵硬了兩三秒,過了半晌他才像是回到了現實裡一樣垂下了頭:「做噩夢。」
「狗屁噩夢,誰噩夢蹲地上做。」陳羨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視線落在了他的手腕處,「你玩什麼的?」
「……沒什麼,之前用的道具。」
周燎深吸了幾口氣,待整個人完全恢復平靜,他才跪在地上顫抖著解開了鐐銬的鎖。
這幾天他一直在給自己做戒斷治療,強行讓空間處於密閉黑暗狀態,以此回到過去,然後再不斷將秦湛從大腦和心理裡驅逐。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證明他不需要秦湛,現在不需要,未來也不需要。
因為本能的畏黑,他只能將手銬起來尋求過往的安全感,一步步訓練自己逃脫那些黑暗陰冷痛苦的情緒。
只可惜收效甚微,幾天下來他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和之前只是看見秦湛帶來的痛苦不一樣的是,這次是他自己忍耐著痛苦,再將秦湛這個人從身體裡剝離。
只是手機亮起那條冷漠的資訊時,整個人還是不由自主地形成了保護機制,一邊想要回到過去在倉庫裡那無形的庇佑和安心,一邊又無所適從地拼命在往外跑。
「我他媽真的受不了你了。」陳羨是真累,尤其是心累,「今天你生日,我不想和你討論有的沒的,後面的話,之後再說。」
周燎沉默著沒有回應。他去了衛生間洗澡,出來後換好了衣服,打理好了頭髮,除了眼部遮不住的疲憊,似乎一切安好,他還是過去那個周燎。
「走吧。」
陳羨翹著二郎腿在刷短影片,聞言看了一眼周燎:「你開車嗎?我看你這狀態別開了。」
「不開,頭痛。」周燎拿過了充電的手機,麻木地回著一條條祝福的訊息。
「走吧,拿出點人樣。」
會所是周燎之前常訂的那家。他到的時候很多人都提前在裡面坐了,進去的時候免不了是一陣寒暄。
周燎盡力保持著好的狀態,但心卻始終沉在谷底,「出國交換」這四個字哪怕過了這麼多天,依然像沉甸甸的石頭,壓塌在他的脊骨上。
也許他該高興,他和秦湛這長達一年多不明不明的畸形糾纏徹底結束了。
他現在也不需要弄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恨秦湛,又為什麼渴求秦湛。
秦湛在這段時間只是像短暫地重新在他的生活裡出現,接著便要消失,兩個人緩和又曖昧不明的時間像稍縱即逝的流星,在橫跨這麼長的時間刻度裡,只流下了幾天斑駁的印記。
秦湛問他,為什麼需要他?
周燎給不出答覆,因為他既不明白,且自尊和好勝心在不斷地對比後,也遠接受不了在秦湛這裡得到的落差。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秦湛徹底離開前,將這個人從自己骨血裡驅逐。
「生日快樂燎哥。」
「又帥了,周少。」
周圍攀附的聲音四起,周燎挨著回應後,坐下身給自己點了根煙。
大部分來的都是他朋友,也有少部分是其他人邀請來的,和過去一樣,例行吃完他不喜歡的蛋糕,收完一堆昂貴的禮物,接著就是抽菸喝酒唱歌,和其他人利益的互換。
會所的包間裡煙霧朦朧,周圍的人一個比一個喝得多,周燎因為來之前吃了藥,所以沒有喝多少酒,但因為一直處在這煙霧瀰漫充滿著酒氣的空間裡,也逐漸變得微醺了起來。
他回了他媽一個好字,那邊沒再立馬回話,而是過了不知道多久,才突然發了一句生日快樂。
估計是他們誰之間互相提醒了,他爸也發了生日快樂,隨後是金額很高的轉帳。
周燎沒收這筆錢,禮貌地回了個謝謝。
他想他們記得今年是他的生日,無非是因為今年起他開始住進的醫院,就算是象徵意義上的,也得問候一句。
和普通家庭相比,有錢又權,人生已經順遂了百分之九十,到了這個年齡,比起埋怨,更不如說是一到這個時刻就會想起過去小時候的事,再逐漸變得麻木。
「燎哥,請你喝一杯?」伶洋端著酒擠到了周燎身邊,「可以嗎?」
周燎掀起眼皮,淡淡地和她碰了個杯。
「生日快樂。」
「謝謝。」
「話說那天你怎麼走那麼快?」
周燎抿了一口酒:「沒看。」
「沒看?我看你不是拿著兩張票在等人嗎?」伶洋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