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疆從寬闊的大街拐進無人的小巷,驟然停住腳步。
八抹黑影不知何時立於牆頭,巨大的兜帽從頭蓋下,來得悄無聲息。
是東朝的影衛。
「無疆大人,請隨我們回去。」其中一人開口道,聲音飄渺,不似人間。
無疆指腹摩擦著刀柄,冷聲道:「讓開。」
影衛沒有再說一句話,黑影一閃,欺身而上。
影對無疆來說,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他們經常打交道,情報的交接,資訊的匯報,甚至是事後的處理,影都會參與,但他們來去無蹤,無疆幾乎從未見到他們出手,對他們十分陌生。
今天,她終於見識到了。
他們的動作很輕,或者說整個身體都很輕,像是一抹清淡的墨,因其輕盈而飄逸迅捷,不可琢磨。影向無疆欺身襲來,無疆斜刺防守,他們又蜻蜓點水般一觸即走。
他們像八抹疏淡的雲,層層疊疊,又相互交錯,織成一個黑色的蛹,將人圍困其中。
他們的武功好像就是專門為剋制她而生的,無疆的動作很快,但在他們的輕盈面前幾乎無法施展。
他們的蛹越縮越小,織蛹的蟬絲越發地縱橫交錯利如鋼刀,能斷頸封喉。
無疆的手背沁出血液,滴在地上,聲音清晰可聞,她左手握著軟劍,右手執著硬刀,整個人好像分成了兩半,一柔一剛,在身側揮舞交疊出兩刀光影,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然而他們很快調整了隊形,立馬堵上了剛出現的生機。 春寒料峭,深夜風寒,無疆的額頭卻都是汗。他們配合地太默契了,交錯的攻擊不斷地消耗著她的體力,一個人的能量是有限的,無疆已經漸漸感覺到無力。
但她覺察到疲乏的同時,感覺丹田微熱,似有一股力量在躍躍欲試,她不知這力量從何而來,如何發揮,只是自雲夢破除記憶從崖下飛往山巔那刻,她就感覺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潛伏在她的體內,她嘗試過各種方式,從未將它釋放出來,然而此時它隱隱作熱,似要噴湧而出。
那八抹黑影似乎預感到什麼,不約而同地加快了進攻地步伐,他們驟然出手,伸掌拍向無疆頭頂,無疆立刻抬匕抵擋,卻被那八人如泰山壓頂般的力量逼得彎了腰。
她單膝跪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抵擋,然而那隻腳卻漸漸陷入地中,那頭上的力量似乎要將她碾成一堆齏粉。
難道叛逃,真的是死路一條嗎……
她還沒好好看過山河,剛跟人許諾了一件事還沒完成,她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想要試試看的人生還沒開始呢。
難道……真的只能這樣算了嗎……
原本月明星繁的夜晚,不知何時已經黑雲覆蓋,月亮失蹤,繁星消散,整個世界又黑又暗,蟲鳴皆休,萬籟俱寂,似乎到了末日般。
可就在這時,三月的第一聲春雷炸落天邊,在剎那間照亮了整個西宣。
天地復甦,萬物生長,生命周而復始,迎來新一輪的較量。
在這開天闢地的一聲春雷中,無疆忽覺人生開闊,天地浩蕩,腦中倏然閃現心經《攬山河》中關於萬物的禪語——她終於悟了。
瞬間,丹田之中被困住的真氣驟然炸裂,如江河奔湧,無疆大呵一聲,撞開頭頂的「大山」,揮劍橫掃,竟一招圓滿。
大雨傾盆而下,砸落在王謝堂前,也砸落在尋常百姓的屋簷。
八個黑影橫躺在地,血水混著雨水一起流淌。無疆並沒有殺他們,只是讓他們暫時無法反抗。
雨水打濕了她的臉龐,睫毛之上的水滴匯聚成小溪,自清冷的臉龐滑到白皙的頸間,無疆手中握著劍,隔著瀟瀟的雨簾,低頭道:「告訴公子,恩義已償,自此世上再無無疆。」
她轉身消失在這條寂靜的小巷。
無疆再次來到西宣的城門口,朱紅色的城門歷經歲月,已有些斑駁。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露出點訝異的神色。
夜來風雨,花落參差,一位翩翩公子撐著一把天青色的傘立於門口,隔著漫天風雨,開口道:「我不等,我要跟你走。」
作者有話要說:這卷終於寫完了,寫得挺痛苦的,感謝不離不棄還在追更的小天使,終於進入下一卷了(相信這樣卷會比較開心),我會努力提高碼字速度的!再次感謝鼓勵我的讀者朋友們!
下一卷:流亡三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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