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沉默之間,燕十三娘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西流和無疆的情景。她還能清晰的想起西流看向她的眼睛,乾淨、澄澈、通透,毫無保留地盛著對一個姑娘恭恭敬敬、滿滿當當的情意。她當時還想著,這傻小子就這麼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攤出來,可有得受苦。後來她會見風乙,才知道,比情愛的苦更令人難以抗拒的原來是命運的捉弄,一個捨命,一個叛主。
燕十三娘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問這些,徒增無謂的煩惱而已,她揚手一揮,彷彿要將那些煩惱一掃而光般,「不想這些了,人生在世,也不必考慮這麼許多,反正走一步算一步,珍惜當下就好。」一陣涼風吹過,十三娘搓了搓手道,「走,看完下面那家藥館,我們去喝點酒,這鬼冷的天氣,最適合喝點烈酒,暖暖身子,叫上雲落她們,她們這幾天也累壞了,我們私下常常說,等到戰爭過去,就一起在西疆開個酒樓……」
無疆回來的時候腳步已經有點不穩,她的酒量一向不怎麼樣,以前也很少喝酒,只有跟無姬一起完成任務的時候偶爾喝一口慶祝下,但喝的也都不如西疆的酒這麼烈。
她原來只是打算喝那麼一小口的,但柳絮閣的姑娘可真是勸酒的一把好手,在那熱鬧的氣氛下她不知道不覺酒多喝了幾口,當時還沒覺得什麼,誰想到那酒勁是慢慢上來的,現在連腳步都輕浮了起來。
她慢慢摸索著走到房中的凳子上坐下,雙臂交疊放在桌上,頭靠在手上,想著先休息一下,慢慢地就睡著了。
睡夢中,她好像感覺到被人抱了起來,她慢慢地睜開眼,看到一個清俊的容顏。
「西流。」她輕輕地叫他,一時之間還有點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還認得我呢。」西流輕輕一笑,「酒後可不能趴在桌上睡,會著涼的,我抱你去床上。」
無疆鼻中輕輕發出一聲「嗯」,安心地閉上了眼睛,隨後又突然冒出來一句,「不用擔心,我有神功護體。」
西流無聲地笑著,雖然知道她可能聽不見,卻還是非常捧場的應和道:「是,女俠武功蓋世。」可感受著懷中人這麼輕的分量,心中又陡然酸澀,吶吶自語道,「明明沒有幾斤重,卻總把自己當銅牆鐵壁。」
他將她抱到床上,將被子拉到頸下,伏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他從沒見過她這個模樣。閉著眼睛,長睫毛微微顫動,眼瞼連著兩頰微微泛紅,褪去了一身的警戒和冷硬,露出了乖順柔軟的樣子。
他出神地看著,對面的人忽然又睜開了眼睛,眸色盈盈,眼中還有些因為酒勁而激起來的紅,看起來醉意朦朧的,她開口,輕輕叫了聲:「西流。」
「在。」西流道。
「西流。」她又輕輕地叫了一聲。
「我在。」西流溫柔回應道。
「西流。」她又輕輕叫了一聲。
西流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小白花,我在這裡。」
無疆目光盈盈,看著眼前溫柔俊朗的身影,將頭埋進被子裡,低低地笑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把頭伸出來,問道:「我問你,你知道,四國的戰爭最開始是誰挑起的嗎?」
西流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問這個,卻也耐心道:「這個已經很難追溯了,四國建立數百年,最開始的那聲馬蹄,各國史書上記載不一,我也沒法給你回答呢。」
「嗯。」無疆並沒有因為他答不上來而感到失望,而是睜著亮晶晶的眼睛道,道,「所以不管什麼事情,西流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都不會騙我對不對?」
「當然,西流不會騙小白花的。」
無疆笑著笑著,眼圈卻忽然一紅,委屈道:「可是有一件事情西流騙了我。」
「是什麼事情呢?」西流耐著性子哄道,他只當無疆還在醉酒,醉酒的人情緒不定,容易高亢也容易委屈,可他沒想到,無疆卻突然說道:「我的血可以救你對不對?」
西流忽然愣在原地,他望著無疆,看著她一臉認真地望著自己,一時間不知道她是醉著還是清醒的。
西流否認道:「小白花的血救不了我,之前早就試過了不是嗎?」
無疆道:「那是因為血不夠多,如果將我全身的血都換給你,就可以救你了對嗎?」
「不對!」西流豁然起身,背對無疆道:「多少血都救不了我。」
「可是為什麼火鳳苦苦追著我不放,他身患此症數十年,絕對不會再浪費生命去追尋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無疆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