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按規矩來。”如果可能,顧之澤都有心壓上一戶口本做保證。
李潤野沒說話,聽筒裡只有微不可聞的呼吸聲隱隱傳來,顧之澤以為師父要吼人,下意識地把聽筒拿得遠了點兒,可是半晌過去,李潤野只是擠了一個“好”字出來。
“師父?”顧之澤敢拿命去賭,李潤野這個反應肯定有問題,他小心翼翼地說,“你怎麼不說話?”
“我被你氣的!”李潤野冷冷地說,“居然還有‘下次’?”
顧之澤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麼多年了,自己居然還是比較習慣這個風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果然是沒藥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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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卡納亞里斯直接回國是不太可能的,空中通道開放的時間很短,中方和卡方以及約旦三國協商同意開闢六個小時,以便讓專機飛出來。東航徵調了一架正在約旦首都安曼等待回航的空客,本來打算拆除幾排座椅以便安放劉明遠的擔架床以及必要的醫療儀器。可是東航一聽說是要去接卡納亞里斯的戰地記者,立刻出面進行協商,將原來預定了頭等艙的乘客調到了商務艙,直接給記者們免費升艙。而原來頭等艙的乘客知道原委後堅決不要航空公司的賠償款,說是“也算為他們做點兒事情”。
孟方達聽說這事兒很是感動了一會兒。
在全體人員撤離之前,李潤秋挑了一個週末全文刊發了顧之澤的文章,這篇文章被她精心翻譯成了英文,同時登載新華社官網的國際版上。
鑄劍為犁,筆下千秋,真相的代價永遠沉重,但是它值得人們為此付出生命。
這篇文章在顧之澤坐上飛機時,這篇文章在全世界範圍內開始傳播。在此之前,有太多人的人對“戰地記者”這四個字的認識停留在“刺激”、“傳奇”、“榮耀”等膚淺的字眼上,他們從不曾認真去想過背後的死亡。當他們在高階寫字樓裡,穿著得體的職業裝,端著現磨的咖啡,施施然翻開報紙,對那些黑字大標題一掃而過後轉而去關注明星八卦、期貨股市、旅遊資訊時,不會去想,那短短的幾千字是用多少血和淚累積起來的,那一張張模糊的照片,是在怎樣的炮火紛飛中冒死拍下的,更不會去想,當一個生長在和平年代的人,去直面那些被炸飛的殘肢、輾轉呻吟等待死亡的傷員、扛著槍走上戰場的十七八歲的孩子時,他需要承受著怎樣的心理折磨!
顧之澤告訴他們,那是一種接近死亡的窒息感,是一種拋身戰亂之中不得落腳的無力感,也是一種置之死地的堅強和勇敢,也是一種“鐵肩擔道義”的責任。
是的,鐵肩擔道義,這是師父告訴他的,他一直記得很清楚。
顧之澤透過飛機的舷窗往外看去,安曼土黃色的大地清晰可見,四個月前自己帶著滿心的激動從這裡出發踏上戰場,四個月後,自己帶著重傷的大師兄又回到了這裡。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時,他看到站在停機坪上的人群,拿著鮮花,舉著國旗,站在最前面的是中國駐約旦大使和新華社分社社長。這是一個超規格的迎接儀式,因為他們是英雄。
顧之澤低頭去看躺在擔架床上的大師兄,劉明遠微微一笑:“我是重傷員,我在昏迷中,你辛苦點兒。”
顧之澤無可奈何地嘆口氣:“能不能讓我也暈過去呢?”
“不能!”李潤秋把手裡的記事本放下,“顧之澤,你是主角,記得保持微笑。”
顧之澤痛苦地把臉埋進掌心,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歡迎儀式!
機艙門開啟,顧之澤深吸一口氣,在一片鮮花搖盪中走下舷梯,禮貌的微笑,誠摯地感謝,堅定的保證……在一片閃光燈中,在一堆鏡頭前,顧之澤努力扮演好一個“英雄”的角色。
劉明遠“昏迷”得很徹底,掌聲和飛機引擎的轟鳴聲都吵不醒他。
盛大的歡迎儀式結束,大使先生在貴賓室和他們告別先行返回使館,大群的記者迅速散去。眾人終於可以好好喘口氣,一直“昏迷”著的劉明遠睜開眼睛讚許地說:“不錯嘛,有模有樣的,將來甭管去領諾貝爾和平獎還是普利策獎一準都能鎮得住場子。”
顧之澤連翻白眼的氣力都沒有了。
駐約旦的分社長笑眯眯地說:“形式還是要走走的,這是造輿論呢,你們的事蹟要宣傳啊。來,再休息一會兒我們從貴賓室側門走,車已經在等著了,趕緊回賓館好好休息休息,這次給你們安排的是麗思卡爾頓。”
顧之澤咋舌,這待遇。
等機場的記者散得差不多了,一行人推著劉明遠從側門往外走,穿過長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