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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刃,嵐的眼睛被刺疼,疼出眼淚。

「暮?……老師……」

他來救他了?他就知道,他能找到他,無論海角天涯。他知道,他對他的寬容廣漠似海,無論他任性千百遍,傷他千百遍,他都會原諒他,並因他一次的傷痛而心疼千年。

艱難地將意識抽回,他推開那些人,爬向暮。

「走啊……老師……快走……」

可這一次他不希望被他找到,不希望被原諒,不希望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矗立在他眼前的暮依然高大似無法跨越的山巒,卻不再挺拔,他搖搖欲墜,他惶惶不安。他眼裡不再是堅定純粹的忠貞,憤怒、淒涼、憐憫、冷漠、百味色彩,矛盾地交織,因這凡俗的情愛而變得躊躇懦弱。

「……老師……快跑啊……不要管我……」

夏衡在身後狂笑,這笑裡分明隱匿著另一個天大的陰謀。他叫人暫且停止追逐,且看他們主僕二人重逢後的這齣好戲。

嵐艱難地爬到暮的腳邊,一面想叫他走,可一面又想抱著他。一面想溺水自盡,可一面又想抓著唯有的一根浮木,苟且尋生。

「……我說暮啊,要不就暫時便宜你,讓你打頭炮吧?」

暮的眼中百味變幻,終歸於淡漠,他抬起腳,狠狠地踩在嵐的手上。

嵐一驚,仍未明真相。

暮一腳將他踢開,漠然道,「這麼髒……我不要……」

嵐蜷縮著,眼前一片虛空,陡然似明白了。

「哈哈哈哈……嵐啊,你看看……這個就是你拿命護著不願招供的走狗啊……你真是笨得無可救藥了啊,還不明白麼?就是他把你賣了啊!」

徹底明白了。他被他的心腹,被他的老師,被他視如父親的男人賣了。

有些人,十年一日,百年不易的面容。

有些人,一日十年,瞬息萬變的容妝。

原來這世間最難料的卻是人心,卦難卜之,天難料之,命難算之,何況是人呢,隔著情愛迷障,怎能看得透徹。

十年流光算什麼呢,彈指一揮,杳杳浮塵,誰會介懷,誰又會當真呢。

嵐忽然發笑,沙啞地撕心裂肺地笑。

他徹底自暴自棄了,要他看這最後一處好戲。

「……哼,謝謝你……我會報答你的……你要是這麼想看戲的話……我演給你看啊……」

他爬到夏衡的腳邊,解開他的褲子,將頭埋進他的隱秘裡。

暮的心裡何止千刀萬剮,都已成灰,成土了。他顫顫地點了根菸,靠著刑室的門,冷眼旁觀。

他要毀了他,這種決心矢志不移。

從那一次他窺到嵐與虹恬不知恥的交合起,他就決心毀了他,不計一切代價。玉石被蠅糞玷汙,不如毀廢再造。

狠吸了一口煙,緩緩的突出,煙霧在肉體之外,似出竅的靈魂。

他側目,嵐似血淋淋的花,紮根在兩條枯枝的交結之處,朝生暮死。

疼痛的閉了閉眼,再側目時嵐已經換了種姿態,騎在夏衡的身上。

他們想毀了他,他想毀了自己,如今他們的目的都是出奇一致的。這暗室裡便不再有所謂的仇人,所謂的情人,所謂的自我,所謂的靈魂,唯有的信仰,便是毀滅。

故,他極盡諂媚之能事,他極盡冷漠之能事,他極盡戲謔之能事,賣力地推波助瀾,借一場毀滅的結局度半生的迷障。

明知道煙霧嗆眼,暮還是一直抽,直至淚流不止,眼睛一直疼痛的無法睜開,暮才抽完最後一根菸。

有那麼一段時光,他見著眼前的慘象,思緒卻遊離在溫暖甜蜜的回憶裡。

見著嵐依似初見時的那副模樣,似天使般純真地未染世事,如果那時他不叫他握槍,如果那時他不叫他殺人,如果那時他不叫他領軍,如果那時他不叫他來北平……

如果他未曾認識他,任他似陌路的雛菊,盛開在他不曾經過的殊途上,那該有多好。

他一手毀了他,也毀了自己。

暗室裡春事已了,已入寒冬,千秋萬世,人間再不復明麗春光。

那些施虐的軍閥整裝離開刑室,還不忘施捨暮。

「最後,看你的了……」

他們沒走出幾步,一個個腦袋都開了花,腦漿濺得四壁皆是,包括夏衡。

他望著那些亂濺的血肉,並無復仇的愉悅,把人世的人全毀了,也彌補不了他萬分之一的痛。

收了槍,緩緩地走向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