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磬馬上就掰了半個饅頭遞到了孩子的手中。
文韋邊吃邊打量這個陌生的男子,奶聲奶氣的說:“謝謝叔叔。”
這孩子很有禮貌,都是杏兒教育的好。
他苦笑著:“不謝,文韋想吃什麼,叔叔給你買去。”
林文韋不假思索的回答:“糖葫蘆。”每次陳三爺爺來都會給他帶上一串,所以他特別喜歡這位老人。
“好。”他說完又把目光轉向了寶泉,對方面色蒼白,眼睛紅腫,這讓他越發心疼了。
小兔子低頭吃飯,抬頭的時候目光便和對方撞到了一起,他立刻垂下眼簾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醋溜白菜上去了。
傍晚,徐廣磬,陳三爺帶著寶泉去壽衣店給杏兒選好了上路的行頭,就去了警局的停屍房,劉大嘴和老吳頭已經帶著操辦後事的人候在那裡了。
再次見到妻子的屍首,林寶泉又大哭了一場,好久才被廣磬拉開,讓人家給杏兒擦洗乾淨,把傷口縫合,再給她上妝,換好衣服,放進了棺材中。
一行人護送著杏兒的遺體去往朝陽門外的東嶽廟,道士們會給她做七天法式,然後再出殯,墳地選在了西郊風景秀麗的半山腰。
守在靈堂裡的寶泉,呆痴痴的望著棺材悠悠的說道:“等我百年之後要把我和杏兒埋在一起。”
坐在一旁的廣磬點點頭,他無法拒絕這個請求,但多半自己會走得比對方早,因為他整整比小兔子年長六歲。
道觀外北風呼嘯,猶如哀嚎,靈堂內傳來陣陣道長們誦經文的聲音。
林寶泉失神的凝望著棺槨,就這樣昏昏沉沉的熬過了最漫長的七天。
發喪的那天他終於體力不支病倒了,在陳三爺和廣磬的攙扶下才勉強撐到了杏兒最後入土的那一刻。
從今以後他就要和妻子陰陽兩隔,無法相見,此刻他才體會到杏兒對自己和這個家來說是如此的重要。果然,人唯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體會事物的可貴,他也不能逃脫這惡俗的定律。
辦完喪事,林寶泉整整在病榻上躺了五天,孩子就由周嬸和陳三爺輪流照顧,而守在身邊的依然是徐廣磬。
對方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從白天到傍晚無時無刻不呆在他身邊,儼然變成了另一個人,這反而讓寶泉無法適應。更重要的是他怕越陷越深以至於到啥事都聽從徐老闆的安排,他萬萬不能再做對不起死去的妻子事了。
雖然每天睡在一起,他們之間卻是“清清白白”的,徐廣磬出於對過世人的尊重沒碰他一根手指頭,一直保持著紳士應有的風度。
這天晚上,二人躺在床上都沒有睡意,沉默了良久之後,徐老闆才開口道:“和我回上海吧?”
林寶泉低聲回答:“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他要贖罪,好好的照顧文韋,以撫慰妻子的在天之靈。
徐老闆嘆了口氣:“留在北平日子只會越來越難,說不定文韋還會捱餓。”
寶泉沉默了,對方的假設或許真的會變為現實,一些普通百姓的生活已經陷入了困境,因為物價飛漲,沒有足夠的財物買到糧食和蔬菜,一家老小就得飢一頓飽一頓。
“我們能活下去的,謝謝你的關心!”從前他曾經彷徨,猶豫,但如今無論如何他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
39
杏兒入土為安的一星期後;來北平宣傳電影的淺野宗次郎特來拜訪。
“還好房東告訴我你回煤市街了;我就猜到徐老闆在北平。”宗次郎端著茶杯說,對面坐著寶泉和徐廣罄。
獨眼龍抽著煙:“那是自然,吳大帥還沒出殯,我要呆到一月底再回上海,淺野先生在北平可要低調,最好別讓人家知道你是日本人;你懂我的意思吧?”現在北平反日情緒高漲;偶有出現襲擊日本人的情況。
宗次郎微微一笑:“徐老闆的話太尖銳了;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中文流利應該還好;再說我不是軍政人員,老百姓也有正義感,不會隨便襲擊手無寸鐵的貧民吧?”
“這不好說,人要是紅了眼什麼都能幹出來。”他有些不客氣的說道,吳大帥的死和日本特務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是日本人和漢奸故意所為,卻被定義於“惡性醫療事故”,偽政府的漢奸齊燮元和特務川本會強迫吳帥的家人同意治療,日本牙醫“大意的”切斷了吳大帥口腔內的動脈血管,頃刻間血流如注,老人家立刻就撒手人寰了。
他心裡咽不下這口氣,每當這時他就會想起老人家留下的絕句《滿江紅登蓬萊閣》:
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