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他的小鬼被那些別有所圖的鬼魅帶到了危險的區域就是個明證。
海市是藏風聚氣之地,是妖界鼎盛的絕美之城,但在海市邊緣卻聚集著在海中喪生的死靈和怨氣結成的鬼魅魍魎,數量足有千百萬之多。那些誤入海市的凡人,不少是被那些鬼魅引誘到了海邊吞食所害,久而久之,那些枉死者的怨氣也越結越重,海市邊緣有幾片海域長年陰風繚繞,哀嚎痛哭聲不絕,就連妖怪都不會貿然靠近那些邊緣的偏遠區域,以免遭到危險。
他的小鬼對黑暗世界中的規矩和一無所知,他很清楚。以後不得不看得更嚴些,以免這莽撞的小鬼又惹出麻煩。
他思慮著,跨入廂房的門中,一眼就看見一個高大的壯年男子正坐在桌邊喝酒,黑鐵鎖甲外罩著件厚重威嚴的猩紅大麾,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一看他來就微微笑了笑,信手對他舉了舉手裡的酒盞道:“老夥計,好久不見!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件喜事……不過我聽說你也要有新夫人了?別藏著掖著,給我瞧瞧如何?”
“那小鬼貪睡,還在睡呢。”梁徵自顧自在桌上拿了酒盞斟滿美酒,閒適倚上榻畔,金眸望向那個男人。“東嶽大帝駕臨,有失遠迎啊,你這種出門不帶侍從的習慣真是沒變。怎麼,有喜事儘管說來,難不成,是你也終於要續絃了?”
“你一猜就準。過幾個月想請你去喝杯水酒,你可一定得去,銜燭之龍啊,這位三界聞名的大人物出席,想必聞名而來的賓客都要踏破我的冥殿門檻了。”那男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一腳踩上身邊的團凳,閒閒倚在桌邊。“我知道你一向難得參與這些事,不過,章尾山的封印碎了,天界那些老頭也早該知道了,想你也不會懼怕天帝的威勢,這次就乾脆好好鬧一場吧,一定要賞光啊!”
“我更感興趣的是,你續絃的物件是誰?”梁徵眯了眯眼,視線投向那個一向威嚴,現在卻眉飛色舞的男人。“雙世,你,不會是天帝許婚,娶了天帝的哪位嬌縱女兒吧?”
“那些嬌縱的天女?這可不是我的喜好啊。我之前就和你說過吧,百年前天界派了個小將到東嶽的冥界下為我掌管司庫,這次續絃嘛……”叫雙世的男人拖長了尾音,故意賣了個關子,哈哈笑了起來。“那小子百年來可把冥界鬧翻了天,就連那些司曹判官在閻羅殿打個瞌睡也會被他偷偷在額頭上畫烏龜,他很討厭陰森的冥界,但還是被我強留下來了,哈哈哈哈。”
“你私留了天界的人下來,那些司掌人事的天官竟然沒有過問?”梁徵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饒有興趣的望向男人道:“你砸了多少錢賄絡他們?”
“沒花多少,我家那小子在天界是個頂小的偏將,一點名氣也沒有,否則也不會被派到冥界來當我的司庫了。”雙世對上他的目光,緩緩坐直了身體,又為自己斟滿了酒。“年紀輕,資歷也淺,哄了他好久,告訴他當了冥界夫人也算是連跳三級,升了官,比他原來的地位不知道高多少,他勉強才答應。那小子可逗了,有了他死氣沉沉的冥界也活躍了不少,就是那些勾魂的鬼差老被他捉弄得厲害,沒少哭著找我告狀。”
“有意思,沒想到你竟喜歡這種總是惡作劇的小鬼?”梁徵揚了揚眉,唇角笑意濃了幾分。“也罷,你雄居冥界,也算是三界中一方諸侯,身邊要有個愛說愛笑的人伴著,這也倒不失樂事。”
“你不也是?只要你想要,妖界就差不多是你的囊中物了,就算不迴天界,你也一樣威勢不減哪。你獨自一個人太久,從來讓人敬畏,也是時候身邊有個親近的眷侶了。”雙世咂了咂嘴,伸手過去給梁徵的酒盞斟滿了酒。“我聽說你身邊的未來眷侶,是個青澀的凡人?”他的眼眸緩緩少了幾分笑意,抬眼望向梁徵道:“若是真的,和凡人有了感情,你是瘋了?”
“我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梁徵瞥了他一眼,緩緩啜了口酒。“他是我一直以來都在尋找的人。除了他,我沒有和其他人廝守的意願。”
“燭逴,凡人的生命有多短暫,你不明白嗎?你不比天界其他度過千萬年後會漸漸力量衰弱的神靈,你生來與日月星辰一體,只要神州的烈日一天不隕落,你的生命就永遠是永恆的。對一個凡人投入感情,不過轉瞬幻夢而已,他們太脆弱了,很快就會老去消亡。你怎麼辦?你就抱著對他的回憶孤獨度過以後永無止境的歲月麼?”
“我可以奪去生命,也同樣可以賦予生命。”梁徵淡淡的回答道,面向那個皺眉望向自己的男人,金眸中緩緩透出一絲不由直視的眩目光輝。“如果他願意與我廝守,我會賦予他不朽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