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把自己當戲子。可你偏就改不了賤命一條。一聽到皇上來聽戲,就非要去唱什麼‘鳳飛離’?還在臺上一個勁地搔首弄姿招惹皇上,犯賤!”
……他罵的,竟和李夫人如出一轍。我在他心目中,原來永遠是個賤戲子……
心裡,有條冰冷的裂縫慢慢綻開了。頭皮被扯得發麻,我沒有掙扎,任他搖,任他戳著我的鼻子罵,任他重重一搡,把我推倒地上。
他居高臨下還在不停口地罵,言語之惡毒叫我絕對難以相信竟是出自這一貫溫文儒雅的人口中。
或許,是因為我從來未曾真正懂過他。
想流淚,可眼睛裡卻變幹了,乾澀得生疼,無論如何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我想我往後,應該都不可能再會流出眼淚了……
“皇上駕到————”
殿外侍衛拖長的吆喝比平日更大聲,明顯是想提醒裡面遲遲未出來的清流。
我驀然驚醒,跳了起來,拉著還在罵不絕口的清流就跑,想要為他找個藏身之所。要從正門出去已不可能,翻窗也來不及,我急中生智,要清流鑽進床底。
縱然父皇對我的來歷已是心知肚明,我也不敢拿清流的命去賭父皇的心思——無數次,父皇默默望著我的時候,眼中除了愛憐,還有藏在最底層的情焰。那種狂熱的執著,叫我甚至辨不清,父皇執意留下我,是為保我平安?還是為獨佔?又或兩者兼有?……
沒能想更多,清流惱怒的抗議打斷我思緒,他推開我,怒道:“我堂堂男兒,怎麼能鑽床底?你本來就是我收留的人,憑什麼我不能要回來?我這就跟皇上理論——”
他那麼明哲保身的人,竟然說出這麼衝動的話,想是真的氣瘋了,可眼下不是他迂腐發顛的時候,我也急了,用力想將他推進床底。“你別再發瘋了,好不好?啊——”
一記拳頭毫無預兆地打中我下巴,我仰面跌倒,天旋地轉。嘴裡腥鹹上湧,耳邊炸開清流一連串咒罵。
“對,我是瘋了,都是你這賤戲子害的!當年你為什麼要撲上來抱我的腳喊冤?為什麼要用那種幽怨的眼光來勾引我?我成親後,你老是跟在我夫婦後面偷看,你在想什麼下流念頭,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罵得直喘氣,踢我一腳:“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的麼?現在我也被你拖下水了,我什麼都豁出去了,你卻攀上高枝,想反悔甩掉我?哈哈哈……賤貨,賤戲子!……”
又一腳踢上來,剛觸到我衣服,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牢牢抓住腳脖子。
“李清流,你不想活了!”
父皇的聲音,冷厲如冰刀。目光落在我嘴角的血跡,他額頭頃刻佈滿青筋。猛地一腳踩上清流膝彎。
骨頭碎裂的清脆聲響聞之牙酸,清流悽慘的嚎叫在空蕩蕩的寢宮迴響。
看著豆大的冷汗從清流臉上雨點般滴落,我才如夢初醒,緊緊抱住父皇的腿:“不要!不要啊!”
那是清流啊!再怎麼辱罵我,他依然是我三年來倚肩共度的清流……
“一個小小的巡撫司,也敢對朕的人不敬?!看來,朕今天不給下面百官個榜樣看看,他日豈非什麼人都可以來朕這裡放肆了?呵!”
父皇冷笑著丟下已快痛暈過去的清流,彎腰抱起我,溫柔而又緩慢地拭去我唇邊血絲:“蓮初,朕說過,絕不容許任何人來侮辱你的。這李清流,朕一定要嚴辦。”
“不!!!”父皇眸裡透著我才瞧得明白的嫉妒,我忘乎所以地大叫,也阻止不住父皇喝令侍衛入內將清流拖了出去。
“問他,哪隻手打過朕的人,砍下來!哪隻腳踢過朕的人,剁下來!他敢辱罵朕的人,就把他舌頭也割下來!”
父皇按著我肩頭,凝望我已經驚呆的雙眼,一字字下了令。
渾身血液就在瞬間凍結,我聽見自己牙關咯咯震,可一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
“啊啊啊~~~~~~~~~~~~~~~”淒厲駭人的慘叫從殿外院落裡傳來,聞之不寒而慄,第二聲緊跟著響起,卻已經嘶啞無力。
我陡然跳起,用盡所有的力氣推開父皇。那一剎那,他臉上佈滿惱怒和氣憤,但我無暇理會,瘋一樣衝去院落。
我見到,這輩子也無法泯滅的畫面。
猩紅刺眼的血流遍一地,清流就躺在血泊中。他的一條胳膊,一條腿,已孤零零地同身體分了家,像個被頑童扯碎的布偶。
可他沒有死,還在抽搐輾轉哀號。
下手的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