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訊息什麼時候才會放出來?”
“現下正當年節,正是百姓歡慶時節,官員們也都放了年假,因而訊息大約過了年才會被放出來罷。”武惟揚將信紙取回來,四處望了望,找到火摺子,將信紙半分不剩地燒了,這才繼續道:“先生意下如何?”
蘇北秦靜默片刻,長嘆了一口氣,道:“順光帝怎會如此糊塗?若是將豐州、雲州拱手讓出,往後不但民心浮動,邊境也會愈發難守……”
武惟揚無所謂地撇了撇嘴,道:“他的疑心那麼重,哪怕把那兩州交出去,也比放在鎮邊將軍手中來得讓他安心罷。”
他這句話不過是玩笑,卻實實在在說出了最重要的一點,順光帝不算昏庸,若是公正地評價,他尚算明君,但近幾年來,也不知為何,他的猜忌之心愈發嚴重,使得舉朝上下人心惶惶,便是民間,稍有些名望的名士儒生也噤口不言。
而武惟揚正也是因為順光帝的猜忌,才被胡亂按了一個罪名發配到嶺南來的,思及此,蘇北秦側目望了望武惟揚,見他神態自若,分毫沒有受影響,武惟揚這人素來自我,不把皇帝放在眼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若不是後來因為他母妃的去世,恐怕他真的會在嶺南安生一陣子。
蘇北秦雪白的手指在桌上無意識地敲著,“嶺南太過偏僻,之前只聽你說起過突厥騷擾邊境,未曾舉兵進犯,這才過了兩個月都不到,竟已經到了要割州求和的地步了麼?”
武惟揚盯著他的手指,懶洋洋地道:“秦丞相想必也出了幾分力,他向來要錢不要名聲,現下真是最投唐澤霖的脾性了。”
蘇北秦又嘆了口氣,只覺頭疼,“給了這兩個州,突厥固然會安生一陣子,但這和約一旦公佈,恐怕天下震動,民心不安。”
武惟揚終於忍不住將蘇北秦的手指捉住了,捏在手心裡揉弄了一番,聞言笑道:“民心不安可說得太輕鬆了,這民心千八百年前就不安了。”
蘇北秦默然不語,他倒是對武惟揚揉捏他手指的動作毫無反應,更親暱的動作也不是沒有做過,更兼與武惟揚這二皮臉計較這些根本毫無用處,這傢伙說不準還得寸進尺,稍稍反抗過一兩次後,蘇北秦便也隨他去了,他深思片刻,喃喃道:“不出三個月,便要亂了。”
武惟揚扳著他的手指數了數,“現下就嶺南這塊兒來說,瓊州,崖州都各有小股‘流寇’,其他地方雖然不甚清楚,但據探子來報,京城附近近來也不得安寧,待割州一事傳遍天下,怕真是要烽煙四起。”
蘇北秦沉默片刻,抽回手,重新拿起書冊來,繼續看了下去,武惟揚挑了挑眉,道:“你沒有什麼想說的了?”
蘇北秦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什麼可說的?”
武惟揚被他堵了一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眼珠轉了轉,忽然想起一事來,“誒,你那好友最近如何?”
蘇北秦看著書,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謹遵寨主的命令,再也沒讓他上來過。”他頓了頓,忽然抬起頭來,微微蹙眉道:“往後定然不能讓他再過來了,無人寨起事現下已然迫在眉睫,以白子瑕的脾氣,若是被他知曉,定然會想方設法聯絡京中,儘管欽州上下幾乎都已被無人寨掌握,但只要一個卒子不聽話,便有可能招致滅頂之災,”想到這裡,蘇北秦道:“要讓白子瑕離無人寨遠一些才好,他如今就職的靈山縣實在太近了。”
“先生多慮了,白子瑕左右離不開欽州,在欽州哪裡又有什麼分別?”武惟揚站了起來,他的意思蘇北秦自然明白,但蘇北秦那番話只不過是下意識地不願意與昔日好友反目成仇罷了,見武惟揚並不接受他的建議,蘇北秦只得作罷,他有些煩心,兵書也看不下去,索性站起來將書擱回書架中。
武惟揚又去摸了一顆梅子,含含糊糊地道:“我已經吩咐江天河他們開始整備,再過兩日就沒那麼閒了,軍械物資定然會有流向調動,知州那裡也要知會一聲,雖然有些倉促了,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動手了。”
蘇北秦點了點頭,他在屋裡走了兩遭,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武惟揚見狀取笑道:“我還是頭一回看見你這副模樣。”
蘇北秦定了定神,也是輕輕笑了起來,他這幾日已然養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幾分血色,此時一笑當真十分漂亮,“我實在忍不住。”
忍不住什麼他卻沒有說出來,但武惟揚看見他烏黑的眸子,便明白了大半,他撇了撇嘴,上前將蘇北秦按坐在床榻上,笑道:“不知道的還當是你要奪這天下呢。”
☆、第26章 帶著骨灰〔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