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沒有低頭。他只注視著自己的劍——它尖端沒入衣襟,比衛陽所在的位置淺一些;比他設想的深一些;但也已經沁染出一片鮮豔的顏色。
周圍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高手過招;都不會差這麼些許。衛陽讓他的劍尖正好停在胸前;本不會再進一步,但事實卻不是如此;而葉孤城想要刺穿衛陽的左胸,本也不會再退一步,但事實也不是如此。
他們都選了對方的心作為目標,過程不同,結果似乎也不同。
“好劍法。”葉孤城說,寒星般的眼睛裡光芒更亮。
“我說過,我的劍不殺人。”衛陽回答。沒見他如何動作,整把劍上的冰晶一瞬間崩析飄落,變成銀白的冰霧,露出了裡面邊緣鈍圓的劍身。最前端那一小塊冰,在更早之前就已經融入了葉孤城的血液,不再是他的劍了。“我的劍也不沾血。”
葉孤城感覺到有股銳寒的涼意開始從心口處擴散。“你本可以完全躲過我這一劍。”
這話說的沒錯。以葉孤城的用力,不多不少,正好該刺穿衛陽身體原先在的位置。而衛陽精於易容縮骨,完全能做到讓自己的胸膛在葉孤城的劍刺上來的一瞬間向後塌陷。
也許有人會說,只要葉孤城再往前一步,就肯定十拿九穩。
這話也沒錯。但問題在於,就算葉孤城知道這點,他也不會再進兩分——那簡直就是在踐踏他自己身為劍聖的驕傲。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驕傲,他才會來赴一場對他來說是死路的決戰——無論決戰結果是勝還是敗,他都已經先敗了——但他依然會來。
這些東西,葉孤城已經想得非常清楚了。他也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如果他殺不了衛陽,那結果就會是相反的。死在這樣的對手下,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榮耀。實際上,不能更好了,不是嗎?
衛陽也的確有實力殺了他。但就在他以為衛陽的劍會刺穿他胸膛的時候,劍尖卻停住了,只有尖冰刺進他的胸口。為什麼衛陽不做得徹底一點呢?
“我也本不用刺你這一劍。”衛陽回答。
葉孤城臉色變得蒼白,但卻笑了。一劍換一劍,是嗎?“你沒必要這麼做。”
“就和你不會再往前一步一樣,”衛陽說,“這是我的堅持。”他收回劍,錚然一聲入了鞘。葉孤城的劍只淺淺地刺進去一些,所以他胸口的血色擴散開一小灘以後就沒更明顯的變化了。
葉孤城感到寒氣已經順著他的經脈蔓延到了手臂和腳底,他的嘴唇開始變青。“在這麼一戰裡,我竟然已經敗了三次。”開始之前就敗了一次,衛陽根本不殺人又一次,真讓他刺到再一次。
這麼三次,怎麼還能不死?
“若不是你想那麼做,誰也沒法一開始就打敗你。”衛陽說,眼裡透出一絲不明的情緒。“而如果沒有開始,也就沒有現在。”
葉孤城的臉白得和一張紙一樣。如果再細心一點,就能看到他握劍的手在極輕微地顫抖。手穩是劍客的必備基礎,而他現在手不穩了。“你的劍不沾血,但是很冷。”
“的確很冷。”衛陽注視著葉孤城。他們剛才那一劍已經使屋瓦片片崩裂,依靠輕功才能保持不掉下去。而如果葉孤城支撐不住,他倒下去的時候屋頂也會塌下。
“早知道的話,我真該喝兩杯酒。”葉孤城又說。
“這算我欠你的。”衛陽保證。
葉孤城的臉色本已經發青,但聽到這回答,卻突然又笑了。他蠕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但沒說出口前就已經往後栽去,白衣飛揚,屋頂隨之發出轟隆巨響——
“西門!”
就在衛陽這話出口的同時,一直在偏殿上的西門吹雪突然動了。他幾乎是下一瞬間就出現在了正殿屋頂上,一把撈住了葉孤城下墜的身形,然後毫不停頓地離開了。
眾人本以為這件事已經算完,沒想到又出了這麼個轉折,不由得面面相覷。再看衛陽,他接住了葉孤城失手掉落的劍,幾下輕點落了地。與此同時,南王府正殿從屋頂開始向下崩落,片刻之間就塌了一大半。
對於這種結果,臉色最難看的大概只能是南王世子。他臉色變紅變白又變青,一句話堵在了喉嚨口。
南王府答應了衛陽和葉孤城在正殿上比試不錯,但那時誰也想不到,衛陽千冰破雲直接拆了正殿啊!堂堂南王府,難道要讓江湖人士賠房子錢嗎?
相比之下,被西門吹雪帶走的葉孤城根本就不是個事情了。的確,葉孤城是南王府找來的幫手。但南王府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