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
在這樣的環境下,無法去想象明日睜開眼睛,一切是否還會如閉眼前的這一刻。戰爭的陰霾掩飾了天空的顏色,彷彿一個沒有盡頭的噩夢,張牙舞爪地搏人而噬。
今天,金嘉爻要走了,跟金堅一起坐船前往香港。景灝天去送他們,也不知道順利不順利。雲初只覺得心裡頭一陣一陣發怵,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只怕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幾個學生在街道另一頭過來,身後還跟著十來個,男女都有。看見雲初已經等在路口,過來幫他拿走身邊的東西,“走吧徐助教,所有人都應該拿到食物和水了,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學校去吧。”
學校有一部分外籍的老師對戰爭很是恐慌,各自返回原籍去了。現任的教務長沈嗣良先生肩上擔的責任更重,便把組織人員輸送物資的任務交給徐雲初和學生會,讓他們負責每日租界難民的日常料理。
雲初讓自己這邊的學生跟那幾個學生會的一起走,順便又問了句,“這兩天還是沒法聯絡上鶴行風嗎?”
學生會領頭的男孩只是嘆了口氣,點頭,“是啊,現在這麼亂,也不知道鶴會長去哪裡了,真是要人命。要是他在,說不定還能聯絡到更多的學生來幫忙。”
雲初點了點頭,把剩下的東西交給他們,“你帶他們先回去,我還要去個地方。”看這些孩子有些擔憂,又淡淡一笑,“別擔心,就在租界裡頭,不遠的。”
他們這才稍稍安心一些,轉身去拿自己的腳踏車,“那徐助教你小心一點。回頭學校見。”
看他們陸續騎車走了,雲初才轉身往景灝天的公館方向走。金嘉爻是早上離開的,那個人這會兒也該回來了,總是覺得不定心,還是想著應該先去看一看。反正這些日子也常住他那裡,而景灝天捐助了他公司的大部分資產來購買物資,除了今天去送金嘉爻,他自己也一直來幫手做事。原本景灝天要他在學校等的,但是不知為什麼,就是覺得心裡悶悶得很難受。
到了九號公館問過僕從,說是少爺還沒有回來。僕從叫他就在屋子裡等少爺,應該很快就回來了,還給他倒了杯咖啡。雲初悻悻坐了一陣,越坐越覺得抓心撓肝的難過。西洋大鐘敲了七下,竟已經是晚上了。
雲初倏地站起身來,“我先去學校了,如果景灝天回來,跟他說讓他來學校找我吧。”
最難受就是這樣無止境地等待,心裡頭翻湧難抑,想得一個人精神錯亂崩潰。他對自己說興許景灝天直接去學校找他也說不定,還是先回去看看。也不等僕從答應,直接抓起小外套就往外走。
外面夜色有些深暗,因為戰爭的緣故,租界裡頭為了節約能源,路燈都只開一半。雲初沿著路邊慢慢走著,一直走到學校後面的林蔭道。走了一半,突然覺得身後有種被人盯梢的感覺,雲初有些煩亂地揉了揉太陽穴,在一棵梧桐樹的掩護下偷偷往後看了一眼。
奇怪,什麼人都沒有。
然而轉身走了幾步,那種感覺卻還是很強烈。身上沒有帶武器,雲初下意識摸了摸上衣口袋,只摸到一隻金筆。便順手攥了在手中。
腳步漸漸放慢下來直到停下,雲初迅速轉頭看了一眼後面,便閃身進了路旁的亭子。身子貼靠著柱子儘量藏匿,耳中聽到極輕的腳步聲,正朝亭子裡走來。雲初手腕一擰,思忖若是個打劫的,便先拿筆紮了他脖子。
然而一張臉映入眼簾,卻是個有點眼熟的胖胖的男人。
“徐雲初先生。”那人一眼看見柱子後面的雲初,和善的臉上微微一笑。
雲初腦子裡兜著這人在哪裡見過,身體已經鬆懈了一半,“你是誰?”
只是這麼一句,卻不防身後一棍子砸過來,正砸中他的後腦。雲初眼前一眩身體已軟軟倒地,昏過去之前腦中恍然想起這個人是曾經在嘉善見過,跟東藤介野和陶然在一起的那個人。
一輛汽車從拐角處開出來,停在了路邊。亭子裡兩個人把昏倒的人抬上車,車子沿著林蔭道開過聖約翰的校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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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混沌處朦朧晃出一隙白光,眼前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雲初睜開眼只覺得整個人正在旋轉,微微一動,頭上便是一陣劇烈的痛。讓他禁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閉眼又適應了一陣,腦中已經想起昏迷前那一幕。有些緊張地動了動手,卻發現並沒有被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