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賤,常常一處談笑痛飲甚是相得。
史湘雲自小失祜,雖說兩家叔嬸據禮輪流照應,究竟不曾嬌養,可謂童年坎坷,只有榮國府史太君,他祖姑在世時,把他接去住上幾日,方得舒心。未曾想聘入衛家後,與那衛若蘭相遇,《小說下載|。CoM》倒像多年舊相識邂逅重逢,衛公子對他珍愛呵護,且兩人有說不完的情話開不完的玩笑,衛公子更琴棋書畫樣樣來得,只作詩填詞不如湘雲敏捷,湘雲就常跟他論詩品詞,那衛公子又教他彈箏奏琵琶並吹簫笛,湘雲吹笛學得最快也最好,那衛公子笑說都是因為他舌大之故,每聞此謔,他就笑道:“好個灰公子,我必再罰你賦詩一首,仍用險韻!”
那日史湘雲衛若蘭伉儷得二寶邀請,雙雙赴榮國府慶賀。一見寶玉、寶釵,湘雲就大聲埋怨:“好個愛哥哥愛嫂子,把我瞞得鐵緊,蔫不嘰的就拜完天地了,到這時才請到我,我那賀禮且不拿出來,倒說說看你們該如何受罰?”又把衛若蘭拉到他們面前,笑道:“聞沒聞出樹苗的氣味?你們倒說說看,他像棵什麼樹?”那寶玉原跟衛公子見過,笑道:“紫英兄他們早有定評,竟是棵華山松,可當頂樑柱用的!”大家歡聚宴飲不提。
且說席罷,寶釵讓湘雲去躺著歇歇,湘雲道:“我才不歇。倒要到兩處地方去看看。一是老太太那邊,我跟著他住過的地方,一是園子裡凹晶館,林姐姐仙遁的處所,那也是我們當年中秋夜一起聯詩的地方。”寶釵便勸道:“你心存思念就是了,又何必去往傷心地,鬧不好身子讓陰氣撲了,豈非不妙?”那湘雲道:“一個是老福星,一個是神仙女,那來的陰氣?只怕我去過後,陽氣更旺!”說著就轉身,剛轉身,又轉回來,不讓衛若蘭陪著他,命衛若蘭好生坐著跟寶玉茶話,更不用寶釵陪著,寶釵讓襲人跟著,他連襲人也不要,只容翠縷隨著,一徑先往賈母院而去。
到了賈母住處,看房的婆子掀開簾子讓他進去,他跟翠縷進去後,就彷彿老太太還在世一樣,高聲喚祖姑,又故意躲到扇後,笑著讓老太太猜他藏在了那兒,又站到燈穗子底下,問老太太扶著椅子的究竟是雲兒還是玉兒?四處轉悠完了,出得屋來,臉上仍是滿面笑,只那睫毛上沾著的全是淚珠。
翠縷又跟著他進大觀園,往凹晶館那邊去。路過薔薇架,那薔薇開瘋了,翠縷道:“這不就是我們那年拾到金麒麟的地方麼?原來您跟衛公子的姻緣,那天已經綰定啊!”因湘雲和衛若蘭皆把金麒麟佩在大衣服裡面,故這次二寶均未看到。湘雲只微笑著往前走,那大觀園雖無人拾掇,盛夏中任那花開花落,倒也野趣盎然。不一時走攏那凹晶館,水塘中野鶴將頭頸插到翅膀裡甜睡,湘雲將食指豎在唇上,翠縷就跟他一起默默望著眼前景象。那池邊芙蓉樹成林,樹上木芙蓉盛開,水塘一側則有荷花——水芙蓉,也開得正旺,湘雲不禁想起那年為寶玉慶生,在怡紅院開夜宴的盛況,黛玉抽出的花籤,正是芙蓉花。又想起那回中秋夜,兩人對月聯詩,中有“犯鬥邀牛女,乘槎待帝孫”兩句,後來背給衛若蘭聽,竟最欣賞這兩句,其實他們聯出的那最後兩句,才是絕唱呢。想至此,對著黛玉水遁仙去的地方,默默致敬。
離開凹晶館,湘雲帶著翠縷,先路過攏翠庵,翠縷道:“那尼姑妙玉師傅,還在裡邊吧?”湘雲道:“那是詩仙。只是今日不去打攪他了。想必後會有期。”遂一起往稻香村裡,給李紈請安。李紈見湘雲來了,自是喜歡,拉著他手,只是上下端詳,因道:“果然是貴婦人景象了。實實為你高興。”湘雲道:“太太、鳳姐等處都請過安了,你這是最後一處。回到愛哥哥愛嫂子那邊,再略坐坐,就要回家了。”正說著,平兒來了,道:“我們二爺二奶奶說,備下晚飯了,請你跟姑爺過去呢。”李紈道:“只是我這邊吃得太素淨,跟齋飯也差不離了,要不我請你跟姑爺。”湘雲道:“都深謝了。只是今日我們晚上回去還有事。明天一早若蘭要去苗圃別業,好多朋友要在那裡跟他聚。我要給他打點行李。”
湘雲並翠縷回到二寶那邊,寶玉與若蘭還在侃侃而談,寶釵迎上湘雲道:“你們送如許厚禮,實在太不敢當了!”湘雲笑道:“這就算得厚禮麼?實對你說,臨走之前,我還要送你們一樁真正的厚禮哩!”遂讓翠縷拿過笛子來,二寶見了皆問:“雲妹妹什麼時候學會吹笛的?”湘雲道:“你們只問若蘭。”衛若蘭道:“如今他箏也彈得,琵琶也熟,簫吹的卻不甚好,只這笛子到了他大舌頭底下,竟能發出天籟之音!”湘雲笑道:“我天生愛笑不愛哭,能歡不欲悲,那簫音太淒涼,我只喜歡這笛音的活潑鮮麗!”說完就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