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吞回,滿面微笑,柔柔的問:“身體可好,蘭哥兒好?”
李紈因笑道:“可不是太好!前些日子因為盯緊著督促蘭兒準備進場,抽不出身子,連太太那邊都沒顧得請安,你們各處多多擔待吧!只是今兒個實在高興,放下榜了,那蘭兒初考得武舉第八名,環兒、琮兒都去祝賀,兄弟們放起炮仗來了!我才剛去給兩位太太報了信,他們都高興得唸佛。”
寶釵道:“真真絕好訊息!大嫂子總算熬出頭了!”李紈道:“還沒到頭。明春還要考上一級,我還得緊督著他!”麝月端出襲人供應的好茶,又跟隨來的索雲一邊去且說些梯己話。
那賈蘭武舉中榜訊息,已令寶釵心潮難平,後更聽說那族中的賈菌也進了學,更是焦急難忍。那時薛蟠總算以留養承祀改判了無期監禁,可再謀減少刑期,熬出囹圄;薛蝌亦將邢岫煙從邢忠夫婦那邊娶過來,跟薛姨媽、薛寶琴一起過活;家裡那邊黃萎中總算泛出點綠意來,因之更把心思匯聚到勸寶玉進學上來。
幾日後,尤氏過來,道賈珍重整了私塾,賈代儒已逝,另請了本族秀才賈敕主持,賈環、賈琮皆入塾攻讀,道:“剛才去見了兩位太太,都說狠好。那嫣紅還在琮兒包書布袱上繡了個魁星。”尤氏說時寶釵只拿跟望著寶玉,寶玉卻只問尤氏可知道琥珀等減裁出去的訊息。尤氏因嘆道:“正是遇見了他。還知道了另一位的慘相。先說那一位,這府裡還有幾個人過問他?就是趙姨娘。他不知道怎麼的惹怒了忠順王,王爺一怒之下把他罰到馬圈裡。這些日子這邊府裡的僕婦們何嘗有過好飯食?一桶冷飯,一桶高湯,一桶不知道醃了多久泛臭味的鹹鴨嘴,就這麼個飯食,不往上搶還盛不上,那趙姨娘整日打掃馬糞累得賊餓,吃不飽,就偷吃那餵馬的黑豆,先吃了拉不出屎,後來不知怎麼的又狂瀉,敢是得了赤痢,臥在那破被裡也沒個人理。那琥珀,你們知道,歸了仇都尉,那仇都尉也不天天到這邊來,收拾出幾間屋子,成了他的淫窩,平日讓琥珀給他看著。那琥珀倒是個有善心的,聽說趙姨娘不行了,過去看,那趙姨娘只抓著他的手倒喘氣。琥珀眼見他哄氣蹬腿,也禁不住心酸。是琥珀告訴我,那趙姨娘臨嚥氣時嘴裡吞吞吐吐唸叨著兩個人……”寶玉就猜:“是老爺跟環兒吧?”尤氏道:“卻並不是。”寶釵道:“卻也可憐。只是咱們說他幹什麼?”尤氏把那話講完:“他嘴裡說的兩個人,琥珀聽得明白,竟是老太太和林姑娘!可不怪煞?”寶玉聽了也覺不可思議。寶釵道:“那環兒總算迷途知返,琮兒怕還得更加打磨。只是我們這位,當哥哥作叔叔的……唉,珍大嫂子,你說我該怎麼著,才能讓他心裡也裝進個魁星老兒去!”尤氏道:“依我說,怎麼著也不怎麼著,船到橋頭自然直,寶兄弟慧根紮在那兒,指不定那天有道光一照,他就開竅,就進場,就一舉奪魁了!”寶玉便起身去窗臺邊,細賞妙玉頭天派丫頭送來的一盆秋海棠。
那趙姨娘是忠順王帶人進府查管後死去的第一人。仇都尉報告給忠順王,忠順王故作姿態訓斥道:“聖上派我來查管,到日前並無新的旨意,我派你在此執管就該謹慎行事,怎的就死了人,且是賈政的姨娘?對府里人等嚴加禁管是對的,但不能再無故死人!”讓用便宜棺材將趙姨娘殮了,送到義地埋葬。其實那忠順王對趙姨娘自行病死甚覺愜意,因趙姨娘留下畫押口供,指稱那二十把古扇是甄家藏匿到榮府的罪產,若其不死,將來說不定要翻供,如今自己死掉,倒省了別人滅口。
那天賈環私塾放學回來,從後門進,正趕上趙姨娘棺材抬出去,先他不知道棺材裡是誰,還嬉皮笑臉的說:“嗝兒屁朝涼大海棠!”人家告訴他裡頭裝的是趙姨娘,他還不信,遇上往外送的琥珀,正色告訴他,他才傻了。畢竟十幾年來,跟著趙姨娘長大,雖說探春姐姐一再跟他說,王夫人才是母親,趙姨娘只是個奴才,可那王夫人何嘗對他有過一星半點母愛?趙姨娘雖一天到晚啐他戳他罵他怨他,正是俗話說的,“打是心疼罵是愛”,心底裡,那賈環還是認他是親孃。忠順王進府查管,趙姨娘被罰往馬圈,賈環並無所謂,甚或還覺得耳根清靜了許多,與那小鵲一起鬼混,把趙姨娘忘到了一邊,然此刻眼睜睜看著趙姨娘棺材抬了出去,先是目瞪口呆,後來就覺得心口發緊,起初人們都沒注意他,棺材抬出去往板車上裝妥,拉板車的把拉車的套繩套在肩膀上,板車咿咿呀呀走動了,忽然左近的人皆吃了一驚,見那賈環把藍布包著的書本往地下一丟,衝出後門,跑到那板車板車旁,抓著棺材尾巴,大聲嚎哭起來。琥珀等忙過去將他拉開扶住。那裝棺材的板車在灰土中遠去。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