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但世代相傳的優良傳統———— 老闆在的時候,絕不自己開口提下班,大家向來都會默契地等待老闆那句激勵人心的,“大家辛苦了,都下班回家去吧。”
連真放慢了手裡的速度,焦急地等著神遊天外的二老闆開口。
七點鐘的傍晚還算明亮,二老闆摸摸已經癟下來的煙盒,“小真,我們倆加個班吧。”
連真恍惚地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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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暗了下來。
說加班,就是無所事事的連真繼續零件拆裝分類,和百無聊賴的二老闆坐下來繼續抽菸。
他又從他的辦公室拿了包新的出來,地上多了幾條煙屍體,使勁吮了一口,火光一下亮的刺眼,“小真,你相過親麼?”
連真堵著氣,頭也不抬,“我才二十二。”
二老闆正過臉來打量他一番,“在我這做了好幾年了吧,你才二十二啊··” 他摔掉手上的煙,摸了支新的出來,“我三十二了,真的是非相親不可的年紀了?” 他難得好好地問人。
連真抬起臉來,“相親的女人很難看啊?”
二老闆笑了,點了兩下打火機才著,“不難看··是好女人。”
連真瞭然,俯回頭去,“有別人了?”
他有點訝異對方的敏銳,眼神稍稍閃躲了一會兒,發覺小子並沒有和他對視才鎮定下來,“呵,小毛頭好像真懂似的。”
連真擰著過緊的螺帽,呲牙咧嘴,“有多不合適,不能帶回來給老爺看麼,他又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
老爺是大老闆的暱稱,原來都是在底下叫的,二爺偶爾聽到也知道這個,他怔忡了一會兒,訕訕地撣去落在鞋面上的菸灰,沒公德地把手裡的菸頭丟到馬路上去,看著它被來來往往的行人踩滅。
“大我8歲,算不算不合適?”
擰不動,連真放棄了,忍不住擦了把汗,髒了臉,“不合適。差這麼多怎麼走一輩子。”
他嘖了一聲,低了
視線,“也沒誰想著一輩子。”
連真高高仰起頭,活動著痠痛的脖子,“短途旅行···那誰都無所謂吧,煩惱什麼。”
二老闆把右胳膊撐在膝蓋上,弓著腰手掌託著下巴瞅著連真,“她看我··就像我看你,年輕,健康,新鮮,活力。都是不能長久的東西。” 他舔了一下唇,這是個壞習慣,唇已經有著淺淺的裂口。“沉澱下來的女人味兒,只有那個年紀的女人···她好像什麼都有了,什麼都很美。···只能追著她跑。”
“那不結婚了?” 連真問。
他皺皺眉,“結的吧,等她膩了我···她肯定是會膩的,分了再說。”
連真熟悉這霸道的寂寞。眼前這個男人需要這個加班。
他們的二老闆永遠是未雨綢繆,永遠腳踏實地,永遠計謀多端。像這樣的魯莽又聽天由命,看著有些悽清。
二老闆把煙盒丟到地上,直起腰來伸開手臂對著他比劃,“有時候我看著她,就像··就像面前有面大鏡子,非常大的鏡子···就是··”他困難地表達著,有些詞窮。
“什麼人都看不見··就看見自己有多不完美。” 連真幫他說完,帶著些許尷尬和感慨。
手臂還停在半空中,他是反應了好久才回過神來,默默收回手乾澀地笑了一聲,“你還真的懂啊。”
☆、第 17 章
作者有話要說:該調點人氣上來了···不管還真慘··
(十七)
故事聽起來沒有那麼美麗,但片段卻總是很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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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點半的時候,二老闆終是訴盡衷腸,放了連真一馬。
小子拖著疲憊的步子,抱著空著的肚子,一步步往對街走。
蛋糕店裡燈光依稀明亮,其實已經是關店門的點鐘,店裡的店長卻依然如老有所盼般穩坐在櫃檯中央。
像昨天,像前天,連真照舊抬手慢慢推開門,讓鈴鐺叮噹作響。
“我下班了。”
“怎麼這麼晚?” 荒店長看著牆上的鐘。
“··知心姐姐不好當啊。” 連真來到櫃檯邊軟在他面前,匍在櫃檯上露出半張臉。
“什麼姐姐?”他幫他把遮住視線的碎髮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