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紛紛碎裂。
這場槍戰毫無預兆的發生在車水馬龍的鬧市區,人們抱著頭尖叫著,四散逃逸。上海一向太平,遠處正在巡邏的兩個巡警壓根就沒見過這陣仗,頓時也嚇得慌了手腳,扶著帽子,腳下抹油似的消失在逃竄的人群裡。
馬耀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元清河壓在身下,車窗玻璃碎了一身,除了碎玻璃,他感覺到有什麼腥熱液體濺在臉上,伸手一摸,一手鮮血。
這位馬司令臉立刻嚇得煞白,瞥了一眼駕駛座,汽車伕已經沒了半邊腦袋,整個身子癱軟在駕駛座,鮮血腦漿濺滿了四壁。他看著那些紅紅白白的液體,嚇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座椅前面,雙腿抖得像篩糠。
元清河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別動,他們有不少人,有槍,先讓你的警衛消耗他們的兵力。”
果然,後面跟上來的警衛立刻亂了陣腳,匆匆忙忙取下背在背後的步槍,擺出防禦的姿態,但畢竟都是些懶散慣了的衛士,完全不是那幾個訓練有素的殺手的對手,幾聲槍響之後,士兵就倒下了七八個,有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兵立刻就溼了褲襠,槍也不要了,撒腿就跑,但終究是沒有子彈快,他們一個被對方神乎其技的槍法準確打穿了咽喉,另一個大腿中了一槍,血流如注,抱著大腿滾在地上哀嚎,對方的人在他心窩補了一槍,他胸前綻開一朵血花,人就不再動彈了。
元清河表情凝重起來,他沒想到馬耀輝這個人沒用,他手下的兵比他更沒用,只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紙糊燈籠,只會在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面前耀武揚威,一遇到實戰就自亂陣腳潰不成軍。
“怎麼辦?我們現在怎麼辦?我還不想死……”馬司令忘記了身份,揪著元清河的袖子不放,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元清河目光凌厲,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這位馬司令立刻噤若寒蟬。
他也不想不明不白的交代在這裡,給這位所謂的淞滬警備司令當陪葬品,家裡還有重要的人在等著他回去,他們才剛剛衝破隔閡,能夠毫無顧忌的相守。
今天要是死了,那個混蛋怎麼辦?他廢了一條腿,渾身上下都是傷,羸弱不堪,他一個人要怎麼辦?
在這輛汽車駛入這條熱鬧的街道開始,他就注意到了,原本靠在街角牆根和那些黃包車伕一起歇腳說笑的碼頭工人紛紛表情嚴肅的站起身,齊刷刷的盯著他們的車,那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的盯著他們的獵物。
那時他就有所警覺了,從那些人的穿著打扮和所持槍械,他暗自揣測了一下刺客的身份,八成是上海灘附近的地下黨,由於大總統最近放著北方被日本人侵佔的土地不管,卻在南方將剿共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這惹怒了一群熱血愛國的地下黨,找準了馬耀輝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角色行刺,想要殺雞儆猴,給南京政府一個警告,剎剎國民軍的威風。
當然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種,這些人的目標絕對不是自己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貧民。他咬牙切齒的看著馬耀輝,估算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差距,他心裡明白,要是將這人一個人扔在車裡,獨自趁亂離開,能成功逃脫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可是,直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
他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這位嚇得屁滾尿流的馬司令一眼。這時,剩下的幾名稍微年長計程車兵團團圍住了已經被子彈打得坑坑窪窪的汽車,總算是穩住了局面。
“你有沒有槍?”元清河問馬耀輝。
“有……有!”馬耀輝連忙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把手槍抖抖索索的遞給他,此時他已經忘記了這個沉著冷靜的年輕人是他的犯人,而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元清河接過槍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他玩過的槍很多,立刻認出這是把好槍,德國貨,比刺客們手中地下兵工廠自己造出來的劣質盒子槍要好很多。
但他的子彈不多,只有六顆,刺客有五個人,也就是說他只有一次機會可以失手,剩下的五顆子彈必須百發百中。
他們族人常年隱居深山之中,對於黨派之爭,他是素來不太理解的,在他涉世之後也沒有刻意的去關心這些社會時事,只是把跟參謀長鬥智鬥勇作為自己的日常,到後來鬥著鬥著還是敗給了他,成功被他俘虜了。
他對政治並不感冒,心中只是迫切的想要將擋在他和那人之間的一切障礙都消除掉,管他是一個獨攬大權的李今朝還是五個地下黨派來的殺手。
他將槍口悄悄伸出車窗,瞄準了正在與士兵纏鬥的一個殺手,瞅準時機扣動扳機,那人應聲倒下,捂著中彈的下腹四處尋找殺他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