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沒有笑,靜靜的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不錯,他會死。”
說著她一指弱水,那鹹澀混濁的水面頓時清澈起來,漸漸幻化成一塊鏡子,清清楚楚映著那日白澤上九重天,修改命批柱的畫面。
戲,一切都是戲,可這最後的結局,竟如此讓人無法接受。
花重明跪倒在地,舉起一塊石頭砸向弱水,頓時那畫面煙消雲散,可白澤的笑容卻依舊溫暖,讓他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蠢孔雀,笨孔雀,只會傷害自己的可憐蟲。
花重明捧起那顆心,翻身跨上青鸞後背,對西王母道:“我要救他,就算死,就算魂飛魄散,我也一定要救他。”
青鸞振翅飛入蒼穹,留給地上的西王母一個決絕的背影。
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恨無關風與月。
九百年,她西王母在人間不止看了九百年,一切都厭了,一切都倦了,對所有的愛恨痴嗔,她甚至連嘲諷的心思都沒有。
花重明趕到暮雪境時,所有的積雪幾乎都已經融化,暖融融的光芒拋灑在天地之間,萬里桃花,草碧千頃,就連曾經在雪地上根本分辨不出的白狐們,此刻都顯得如此扎眼。
沒有一個人說話,清明滿臉是淚,側過身子請他進去,九齡也是愁眉緊鎖的守在一旁,就連曾經鬧騰不停的傒囊,此刻也安安靜靜站在一旁,連咒罵的力氣都沒有。
“白澤,我回來了。”
“白澤,你還愛我嗎,你還恨我嗎,我回來了。”
“心,我把心給你,你睜開眼看看,就看一眼。”
花重明從一旁取過梳子,細細梳理著白澤凌亂的髮絲,邊梳邊責備守在一旁的小狐狸:“你們大王睡成這副鬼樣子,你們也不服侍一下。”
說著他將那顆心放在白澤胸口,看著它慢慢沉入那寂靜的胸腔,一聲聲有力的跳動著,越來越慢,最終什麼也聽不見了。
“你說過,不能用錯誤來糾正錯誤,用仇恨來化解仇恨,所以你原諒我吧,別耍小孩子脾氣,睜開眼,看我一眼,白澤?”
花重明拉過他冰冷慘白的手,在掌心暖了暖,再貼上自己臉頰,緩緩閉上眼,一如他還活著的時候。
“我唱歌給你聽,你最喜歡的……日出日落,帆影漁火……”
一滴淚順著他臉頰緩緩滾落,濺在白澤早已失去血色的面龐,接著兩滴,三滴,滂沱的淚水蔓延在花重明臉上,卻再不會有人嘲笑他擠兌他,那個人就在他面前,安安靜靜躺著,永遠屬於他,也永遠不再屬於他。
“醒醒吧,睜開眼看看我……白澤,無涯,怎樣都好,這世上沒誰比你還好看,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我愛你……”
“你只要一滴淚,我現在連心都給了你,你怎麼還不滿足,你這樣睡下去,我會生氣的,會不理你……永遠不理你,快起來吧……求求你,一眼,就看我一眼……”
一旁的狐狸們早已泣不成聲,桃花如雪般飄進洞裡,在白澤身上蓋了一層又一層,他的身軀卻在漸漸消殞,漸漸化作晨霧,幾乎就要乘風而去。
握不住,抓不牢,流沙般的浮生,在指間劃過,任我如何挽回,終究是已經寫定的結局。
你用不朽換我永生無緣,我用九世換你回眸一眼。
就在花重明抬眸的一剎那,隨風飄零的萬頃桃花突然化作一隻只飛鳥,從天涯之外飛入暮雪境,落到白澤身邊,將露水灑在他臉頰,便又紛紛散去。
青鸞四下望了望,兀自呢喃道:“是青鳥?”
“逐鹿,天帝給了你最後一次機會。”突然洞外出現一個黑影,漸漸向前走來——人們獸身的英招取出一顆靈珠放入白澤口中,對花重明道:“他讓我先用這東西定住白澤的肉身,又親自下崑崙求西王母救他,西王母派下青鳥,上九重天,下無垠地獄,找九百九十九顆情人淚,興許能救他一命。”
四隅的白狐一聽,也慌忙隨著青鳥衝了出去,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想要助它們一臂之力,可英招卻又補上一句:“這只是一場賭博,七七四十九天,若情人淚能喚他能醒來便是成功,醒不來,就是天帝也無力挽回了。”
七七四十九天,一如曾經那七七四十九次毀滅與重生。
若有一天我睜開眼,再見不到他的眉眼,他的笑容,那天空對我來說,只是一片灰白。
再多的毀滅與重生之痛,也敵不過你從我身邊永遠消失。
第四十九天清晨,白澤的身子已經如風般一吹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