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只聽見雨聲。寂靜之中聽來格外震耳欲聾,像是代替渾身的血液恣意流淌。
兩方壁壘之中留出的空白,就像是裂開了一條溝壑,在那中間,隱約可以看家你兩騎。雨幕實在太濃重,即使是目力最好的高手,也只能看到兩道模糊的影子。比起身後的千軍萬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此時,他們確實兩方瞻目的焦點。
雙方統帥一馬當先,在開戰之前與地方將領對峙——一邊理所當然就是赫連遠遙,而另一邊,赫然是烈熠!
“許久不見。”率先開口的是赫連遠遙,用了幾分內力支撐,聲音穿透重重雨簾,直接響在烈熠耳畔。
烈熠心中重重一跳,突兀的開場,就像在他身上重重割上一刀。上一次求藥不成不歡而散,過去的時日屈指可數,赫連遠遙竟然用了“許久”兩字。
這是何等的漫長,與沉重。
“今日,你我戰場相見,琅邪王大可將前塵往事全然忘記。太多的牽掛,只會讓身手遲鈍。”漫漫的雨幕之後,烈熠沉聲相勸。
雨水在臉上衝刷,戰袍吸飽了雨水,變得異常沉重。赫連遠遙苦笑,別的不說,這個天氣就是最大的困擾。大雨不僅阻礙視線,也讓身體變得沉重,行動困難。到了他這般程度的高手,所受到的影響還好,受苦的是士兵,只怕連平日裡六成的拼殺力都發揮不出。
同樣地困境也適用於汐藍一方,不管是不是水鄉澤國出來的軍隊,沙漠的大雨與別處完全不同。腳下的沙土被大雨沖刷之後,將在最大程度上妨礙到士兵的步伐。
這一場預期的,或者說意料之外的天氣,究竟對交戰雙方何者更加不利,如今還只是個未知。
覆在臉上的面具令雨水無法直接接觸肌膚,而是沿著其上的紋理緩慢流淌。並非來自外界的溫度,涼透的是赫連遠遙的心跳。目光有些執拗,隱隱也明白這是最後一次,一旦開戰,混亂之中他將再也沒有機會看清對方的容顏。
而這一張臉,還僅僅只是他的法力幻化。
他說,讓他將前塵往事盡數忘記。“註定是得不到了,怎麼,還不許我記得?”
“……”烈熠靜默,也唯有靜默。既然無以回報,那麼就只能無以作答。
赫連遠遙也不在意,手掌在腰間一番,曾經用以對戰灩昊冷的彎刀已經出鞘。沒有偷襲,他再如何卑鄙,再如何沒有底線,也不會對烈熠採取任何低下的手段。手臂平舉,彎刀直至對方——這是蠻族特有的禮節,表示對對手最高的敬意。
也是挑戰。
只是在單獨決鬥之時才會使用的起手禮,用在這樣的場面下並不合適,可是赫連遠遙就這麼用了。一個平實而簡單的動作,在他的手中卻爆發出無以倫比的力量。烈熠的評價從來沒有錯,赫連遠遙,是真正的梟雄。
烈熠並不回禮,世間也沒有規矩一定要回應別人的請戰。在烈熠看來,此戰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都不應該由於們三人的關係而被私化。可以為了汐藍的爭霸,也可以為了琅邪的野心,哪怕小到一場複雜——不是為了某個個人,只有一國之君才能傾舉國之力為自己復仇,旁人絕無可能。
兩人最後對視一眼,這,已經是終點。
“殺!”
“殺!”
同樣地命令,在對方統帥口中呼喝而出。完全一致的字眼,完全一致的絕絕殺意。再如何不忍,都沒有餘地留下。
雙方軍陣之間的溝壑被迅速填平,眼睛還來不及眨一下,就再也找不到雙方的壁壘分明。汐藍的灰藍,琅邪的暗黃,撞擊與交織在一起,組合成一幅扭曲而扣人心絃的畫面。
省卻了弓箭齊射的步驟,受到先前佈陣的影響,如此短的呃距離根本不夠弓箭發揮威力。得到命令之後,直接是主力部隊的相互接觸。
同時碰撞的,還有雙方主帥的兵器。
只可惜眼下士兵都自顧不暇,如果能抽出定點而空隙觀戰,就會發現這是一場精彩絕倫的戰鬥。一把彎刀,一柄軟劍,都並非尋常可見的武器,這兩者之間的相爭相鬥,無疑是花樣繁複,炫彩奪目。
赫連遠遙曾經敗於灩昊冷手下,他的身手同樣不敵烈熠。由於烈熠並沒有一上來就動用殺招,才讓他有動用技巧的機會。嚴格來說,赫連遠遙也是世間難得的高手,最難操控的武器之一在他手中威力非凡,不見任何凝滯,彷彿本就是他手臂的延伸一般。
赫連遠遙同樣也十分聰明,數十招之後已經領悟道什麼。“灩昊冷就這麼值得你為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