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樣,這都是主子的意思,不是她一個小小侍女可以評價的內容。
既然宵明已經主動開口,並且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烈熠即便還想問什麼,也不好再提及了。不過他倒是能夠確定一點。灩湄漪與親生兒子之間的關係果然惡劣到了極點,所以兩人的住處才會相隔甚遠,幾乎隔了整個北冥城在內。
正想著,身邊的宵明已經上前推開了大門,隨即欠身退往一側,顯然是不會跟著進去的。烈熠對她一領首,算是感謝。
由於只有一人透過,門扉只是半開,如同洞開一個未知的空間。半明半暗的光線從空隙之間擠出來,不用踏步進入,也可以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寂寥。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孤單,不僅在明滅的幽暗之中,甚至連每一塊地磚與每一根牆柱,都深深的刻入這份率落。
烈熠走入,這是一場無法拒絕的邀約,目前灩昊泠身在同昌城,灩湄漪就是此冥城唯一的主人。
寬闊的殿宇,孤獨的腳步,自然而然就起了一串迴音,響在耳畔久久不退。在他剛剛進入之後,門扉已經在背後會上,彷彿將一切的亂世繁華都隔絕在外。心志堅定如烈熠者,也禁不住有了一個錯覺,彷彿這座宮殷之中,不,應該說這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踽踽獨行。
走在這座連名字都捨棄的殿宇之中,不用刻意回憶,也能想起一個他方。在南翥宮之中,那張層層蘆影之後的銅床,上面躺著的是曾經叱吒風雲傲視天下的焰赤帝王。在那裡,也是一樣刻 骨銘心寂寞。
所以,烈熠不喜歡宮殿,任何一座都不喜歡。世人眼中欽羨不已的奢華之地,說白了也不過只是一座牢籠,將愛、恨、嗔、怨一一四禁,解脫不得。
“太后。”烈熠與灩昊泠一樣,極難主動招呼別人。只是這個人不同,父皇至少說對了一點,無論灩湄漪是否知曉自己還有一個孩子,她終究是他的毋親。無法更改的事實,也令烈熠維持了最基本的敬重。
並不回頭,永遠是隻憑一個背影就足以顛倒眾生。或許是自負美貌,或許是真的不喜歡,在烈熠與她的寥寥數次見面之中,灩湄漪一直都是最簡單的打粉。用不著珠玉滿頭,一頭水色的長髮肆意流淌,蜿蜒出最柔麗的景緻。
“太后深夜召我前來,所為何事?”烈熠再次率先開口,這一次不僅僅是為了尊重灩湄漪,而是真切的不願在此滯留下去。時間越久,就越是容易想起父皇那心心念唸的牽掛。如今再一次親眼證實,灩湄漪好的不能再好。可是父皇你呢,一點也不好罷?
灩湄漪沒有出聲,只是微微昂起頭,像是對頭頂那一盞宮燈的樣式起了興致。細細的看,最後,竟像是忘了語言一般。
“太后,可是為了昊洽?”當烈熠提出這個猜測時,真切的希望能夠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是不被知悉的孩子,灩昊泠的存在總不至於被遺忘。灩湄漪與烈熾一樣,都不是好父母,但是在灩昊泠生死攸關之際,身為母親的她總該給予細微的擔憂罷。
灩湄漪像是被提醒了什麼,終於轉過身來。“是了,我有事問你,皇帝何時回來?”
只是如此?你只想問這個?”即使當日被灩湄漪當做灩昊泠的男寵時,烈熠也能夠坦然處之,在此刻終於爆發了情緒。原來那些從不曾顯露的情緒,自始至終,都為同一個人存在——也,只為了他而存在。
灩湄漪一雙翦水明眸明明直直的朝著烈熠望來,然而其中還是一片空濛,沒有留下任何人的影子。“除此之外,我還應該問什麼?”並非少女的天真,即使上天獨獨厚待灩湄漪,還是在她身上印下了歲月的痕跡,容貌依舊傾國傾城,潛藏在其下的卻是死灰一般的衰敗。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是因為真的不知… … 還應該關心什麼。
“你不想知道昊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以及……遇到怎樣的危險?”
灩湄漪似乎輕緩的笑了笑,朦朧的笑意如同浮在她絕美姿容上的一層薄霧,眼晴怎麼也無法捕捉到這笑容,心靈實實在在的又被震械了一下,有些疼痛。“我為什麼要問?再大的危險又怎麼樣?他還沒有實現預言,在這之前怎麼會有事?〃
烈熠驀地說不出話來。他都差點忘了,世上最痛恨風御暢,偏偏又是最相信他預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灩湄漪。覆滅天下,屠戮蒼生——正是她導演了這一場彌天大局的開幕。
“昊泠何時回來,我也不知。’”既然這才是她想知道的事,烈熠也就實話實說了。闔了闔眼眸再也不願看那絕世容顏一眼。
第六卷 第一章 三月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