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鋪開的一幅軍用地圖,簡約的線條不見任何柔美之感,反倒生硬的令人心生寒意。然後就這麼看的久了,就像是將血脈中的每一滴鮮血都點燃一般,灼灼焚燒,滾燙灼熱。烈熠目光只是流連於地圖之上,頭也不抬。“擔心什麼?”
他的反應太多平淡,也太多簡略,弄得燕歸愁也有些訕訕。摸了摸鼻子,臉皮再厚也不曉得往後該如何言語。
“已經請來桑柘,我能做的也都已經做到,剩下的也沒有我能夠插手的餘地。”這當然不是妄自菲薄,業術有專攻,他烈熠也不可能樣樣精通,而歧黃之術恰好就是他不懂的東西。將一切託付給桑柘,也是對他醫術的信任。
“當診斷結果出來,我再去看就是。眼下的功夫,還有許多事要做。”
關於這一點,燕歸愁也無法駁斥。想來烈熠也已經覺察出了許多不妥之處,不然也不會勉強自己坐鎮軍中。“公子,你有打算了?”
燕歸愁這一問,無疑十足的突兀。但是突兀並不代表就一定莫名,心照不宣之下,彼此都瞭解正在談論的內容。
新的卷宗被開啟,擺在了地圖之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人名。仔細看了之後才能知道,這是羽檄軍中的各級將領名單。帥,將,校,衛,士,除了尚且空缺的元帥一職外,所有級別的軍官,都細緻的記載其上。
“現今羽檄軍的勢力分佈情況如何?”烈熠一般參詳名單,一邊問出一個本不該輕易問出的問題。
勢力分佈的說話,只適合於國與國之間,或者是不同的組織之間。羽檄軍既然是一支完整的軍隊,烈熠如此說的意義,便是表明在羽檄軍中已經有了權力的分化,如此下去,就算演化成袍澤相殘,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熠公子要聽實話?”燕歸愁不答反問。這位遊俠出身的軍中新貴也算是精明至極,明白此事過於敏感,於是先給至極找上一張護身符,求得一重保護。
烈熠終於抬眼,迎上的是一張戲謔的面孔,只是在那玩世不恭之下,到底還是隱藏了一絲認真。要說深不可測,燕歸愁當然也是其中一位,然而他所表現出的隨意妄為,往往使人忘記去揣度他所隱藏的部分。
“當然是實話。”凝視著燕歸愁眼底的似笑非笑,烈熠又補充一句,“難道燕大俠還有怕說實話的一天?”
燕歸愁即使身著軍裝,他也不像其他士兵一般一絲不苟的穿戴整齊。就此聳聳肩,隨著這一個散漫的動作,原本就沒有繫好的衣釦,更是衣襟開啟,露出其中淺灰色的裡衣。輕聲嘀咕幾句,說的大概就是些——當然會害怕,萬一實話不中聽,那豈不是連一條小命都保不住。
就算有抱怨,也只停留於悄然低語的程度,燕歸愁不會真的拿這樣的答案去應烈熠的問話,如此話題畢竟不是適合肆意玩笑的。大大咧咧的表象之下,燕歸愁實在是有一副擅於察言觀色的心腸。
“三分。”
緩緩而出的兩個字,像是在唇齒間咀嚼了無數遍,帶著無以倫比的鄭重。燕歸愁再如何出挑,到底還是受到身份限制,有些事情著實不能說的太過透明,話留幾成餘地才是處事為官之道。況且這麼一說,已經將情形講述的十分明白。
如果換一個人,大概並不能聽懂燕歸愁的意思。但是此刻坐在他對面的卻是烈熠,別人聽不明白的東西,他一樣能夠洞若觀火。這大概就是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了。
問的是勢力,答的是三分,一問一答之間聯絡在一起,當然就是說如今羽檄軍的勢力一分為三,彼此制約彼此抗衡,處於一個相當微妙的局面之下。
軍中的第一份勢力,當然就是以卓寒青為首的資深將領。不必說其他人,單是卓寒青一個就足以令他方十分忌憚,就連灩昊泠都不得輕忽。縱觀全軍上下,也只有他一人以羽檄二字做了封號。
不論當年卓寒青是否因為得罪權貴而蒙冤受辱,被流放於絕漠的不毛之地,但是這個封號是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不曾被*奪。由這兩字就可以遙想,數年前的卓寒青是何等的風采,鮮衣怒馬,恣意縱橫的少年將領。
而第二份勢力,當然就是軍中的少壯派。天下風雲際會,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期。軍中的中下級將領往往都是被資歷所限制,一直沒有飛黃騰達的際會,常年被倚老賣老的上級彈壓,任誰心中也不會感到舒服,於是就更加不願意放過跟隨灩昊泠南征北戰的際會。漸漸的,這些少壯的軍官們便自發的凝結為一股力量,其中又以下級軍官為主。
軍中的權利分化,灩昊泠也瞭如指掌,對於隱藏在平靜表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