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算是讚賞之語,只是從風紫的口中聽見,總不覺變了味道,聽來著實不太舒服。想必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烈熠也就不去插言,只待下文。此刻他還並不曉得,風紫的接下里說說的一切,差一點就引發了自己深埋的殺意。
“憑藉著這份難得的機智,熠公子也不用再擔心什麼。不過,在公子心中,應該還剩有一重疑惑——”湊近了烈熠身邊,不管是不是有意壓低聲音,風紫到底還是明白,下面要縮的內容並不適合被旁人聽見。
“公子一定奇怪,我為何會有心去救你弟弟。”
不用帝王尊稱,也不指名道姓,一個有些怪異的稱呼,用兩個疊字講出,烈熠的心臟也隨之狠狠一跳。到底是小心經營的秘密,在灩昊泠面前已不用再說,但是對於其他人,烈熠還是有自信瞞得想當牢。在這麼一個最不可預期,也是最混亂的關口,他的身份就這麼徒然被揭露。
烈熠心中殺氣大熾熱,貼身而藏的空名軟劍,更是泛出針刺般的寒氣。
第四卷 第二十章 夜占星相
風紫理應算是敏銳之人,只是這平常人都能夠覺察出的危機,他反倒渾然不覺。毫不偏離的直視烈熠的眼睛,火上添油的又補充一句,“以出身來說,熠公子也同樣有一統乾坤攬盡山河的資格。”
烈熠不置可否。同樣的意思,在同一天內就聽了兩遍,如此一來,只能感到煩膩。若說赫連遠遙提起時還能引起震動,然而當著赫連遠遙的面,心意就已經定下。如今在聽見風紫重複,也就波瀾不興了。
“悲天憫人,公子不為一己之私,值得任何人敬佩。”還是讚賞之語,抹去了夾雜在音調中的怪異,顯出一份真意來。聽在耳裡,烈熠可以肯定風紫並未諷刺他,而是真心之語。
“然而——”話鋒才剛剛一轉,風紫就不再繼續了,竟像是不知敘說才好。突兀的轉過身去,再次流連於繁星密集之處。誰也揣摩不出,這樣一幕璀璨的光景,若是落在一位占星師的眼底會成為什麼?莫不是人世悲歡離合,上演不盡的悲喜劇?
緩緩的,風紫以極慢的速度閉上眼眸。星光稀薄,淺淺的灑在他仰起的面容上,依舊氤氳不清辯不分明。隱約看出得只是漠漠的悲愁,與烈熠不同,那縷顏色之中沒有憐憫,就是悲苦,純粹的愁雲不展。
“然而,熠公子,你不是合適的人選。覆滅七界,你做不到。”
簡單而明瞭的意思,風紫非要這麼顛來倒去反覆講述。好好的句子,也被他若有似無的嘆息給硬生生的截成數段,彷彿顯得他烈熠如何不甘心一般。
事實上何來不甘?不過烈熠也不欲辯解,自己的心意自己明晰也就夠了。莫說是風紫,哪怕換了灩昊泠,也沒有必要讓他知曉。
“以熠公子的心性,想必是不會相信語言命定之說。”風紫搖搖頭,大概也覺得自己所含的埋怨之意有些無稽。“然則對於我們風族之人,恰恰信奉著這些茫茫的未知。”
大概輕微的嗟謂了一聲罷。不信命運麼?若是真的不信,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麼?他與父皇算計著情人謀算的一切,乃至於他與灩昊泠的出生,難道不都是建立在風御暢的預言之上?
若說信了,他還真不敢信的太深,信的太重。毀天滅地,屠戳蒼生——何等血腥殘酷的八個字,造下如此深重的罪孽,豈不是說明灩昊泠此生再無回圜的餘地?不敢相信這是一枰無解的死局,否則,如何繼續尋找解開命運的契機?
烈熠肅容斂襟,端正一禮,言辭也頗為懇切。“信與不信,全在一念之間。不過既然天下衍生七界,自然任何一個種族都有存在的意思。風族數百年聲望,早已說明一切。”
不管對方是不是真心言辭,聽在風紫耳中始終是受用的。烈熠有一點至少沒有說錯,他到底也是俗世凡人一名,並不能超脫於九天之外,而但凡是俗人,就都喜歡聽好話。
悠長的嘆息,如若是在白日裡,大概是能夠輕易挑起幾多惆悵,然而放入了夜幕之中,只得淹沒無痕。“灩昊泠的命運為何,既然是風族之人揭露,我就不能不信。或許正是因為深信不疑,才更加想要促使一切成為定局,就當……就當求一個結局。”
“紫先生的選擇並沒有錯。”一句話說的並無猶豫,至少不是先前左右反覆的心緒。要評斷他人的是非,實在容易不過。唯有自身的對錯,永遠參不透一片清明,怕是到了身亡的那一日,也無法蓋棺定論。烈熠索性也就不再顧及,是非功過就只留待有遭一日,在史冊上淺淺記下的一筆。
“我還有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