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桑某可當不起。”桑拓笑笑,沒有誰比他更瞭解什麼叫做如釋重負的滋味。“沒有桑某,也會有別的醫師。治病救人乃是這一行的天性,看見如斯情景,沒有一個醫師會袖手旁觀。”
烈熠先是微微一怔,旋即也釋然一笑。“有了桑先生這句話,我便可以真正放心了。此地不僅有桑先生一人,還有那麼多具有仁心的醫師。”
桑拓忽然醒悟了什麼,也怪他自己先前疏忽了。如今誰也不是閒人,熠公子持意來找他,自然是為了要事。只是他之前一心都鋪在救治之上,這麼明顯的事竟然沒有看出來。“公子要走?”
“不得不走。”這是無可奈何,也不是他能改變的決定。
“去何處?何時回來?”桑拓一連問了兩個問題,在他真正瞭解到此事的嚴重性之前,這樣的問題也算是合情合理。
同昌城的怪病雖然得到了控制,距離真正治癒還有不小的距離。加之之前已經身亡的無辜,留下的身後事更是繁瑣龐雜。桑拓不過只是一介醫者,能夠治病,卻無力處理這些。要讓一切事物井井有各的進行,絕不能少了烈熠的排程。
況且,桑拓也不認為烈熠是一個會半途而廢的人。
烈熠並不直言一一有些去處,有些來歷,彼此之間心知肚明已經足夠,一旦演變成語言,又不知會有多少人被牽連進去。“我的身份,桑先生一早就知道了。”
點到為止。
“公子,你要 一”將湧到唇邊的聲音硬生生吞下,因為桑拓知道,對方不是有意隱瞞,而是不願在此事上牽連他而已。
“諸桑先生來同昌城的人是我,如今我卻不得不搬手離去,將一切都委託給你。”烈熠略帶歉然的看著桑拓,措辭也是十分誠懇。“今日來找先生,就是想問問還需要什麼,在我離開之前,會盡量為先生辦到。”
桑拓翻來覆去認真想了幾遍,他必得如此,只怕烈熠此去之後再難歸來,需要什麼只能向他開口,畢竟他不能向著幕後的罪魁禍首討要物品。“絲擱一物,公子已為桑某尋來。其他所需的藥物,以城內現在備的這些,應該足夠了。”
烈熠點點頭,最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如今也算有了著落,他不至於走的不安心。
“桑先生還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問一聲——”這也是他推脫不了的青任,眼下是最後的機會。“繼續留在同昌城,先生心中是否害怕?”
“害怕什麼?”桑拓自嘲,答案儘管不濟,恰恰也是實話。“怕死?那是當然的。生死一途,世間誰又不怕呢?”
烈熠並不因為桑拓的回答就心帶鄙夷,人生自古誰無死,恰恰是任誰都避免不了的歸路,世人無一不為此感到害怕。桑拓身為醫者,比旁人更加看透生死的同時,也更加珍惜生命。只有那些張口閉口不怕死的人,在死亡面前才會尤為怯怡。
“先生是個明白人,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隱瞞。”烈熠盯著對方的眼睛,沒有半分強迫,這樣的境況必須本人心甘情願才行,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強要旁人的性命。“當我走後’還繼續滯留同昌城的醫師,都有可能會召來殺身之禍。”
按照灩昊泠的預期,既然用了決絕至此的計劃,壓根就沒打算留下一個活口。如今他能預設城內正在進行的救治,只是因為這是烈熠的希望。同樣他的離去,就會成為明顯的分界線,灩昊泠極有可能會恢復初衷,再次斬盡殺絕。
桑拓苦笑一聲,相當無奈的年了年肩膀。只有倒映在烈熠眼中的眸子,依舊坦坦蕩蕩,沒有半分變化。“公子定是故意的,要是不將危機告知,說不定那一日桑某為了貪生怕死真的逃離也說不定。如今公子偏偏據實已告,桑某的腳步就此被伴住,還真的不好走了。”
烈熠啞然失笑,話說到這個地步,他若是還繼續告知留下的危險,那還真是對桑拓的無禮了。
兩人之間有片刻的沉默。
確切的說,沉默的只是烈熠一人。他在斟酌,有一件事到了此時已是不得不做,只是他不得不考慮做了之後的影響與後果。
烈熠有著世上最柔軟的一副心腸,但是遇到關鍵時刻,他也比世上任何人更加狠得下心來。然而凡事總有例外,至少這一回,不忍佔了上風。
在桑拓的無比驚訝中,烈熠握起他的手掌,在攤開的掌心之中一筆一劃的寫下一個名字。
烈熠寫的很慢,字跡也足夠清晰,即使劃過掌心之後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桑拓依然讀出了他所要表達的意思。差點按捺不住,就要將那幾個字唸了出來,卻收到烈熠帶有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