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自由,比活得風光更重要,你不覺得咱當警察一輩子,陰暗面接觸得太多了點,陽光少了點……所以我就打定主意了,我得在陽光下多待幾年,這兒最好,不用考慮那些勾心鬥角,不用分析那些小罪大惡。而且呀,我在這裡,還真比在警營有成就感。”馬秋林笑著道,說得很正色。
許平秋卻聽得好不懊喪,一位盜竊案的偵破專家,幾次沉浮,甚至因為降級降職,鬱郁不得志躺在病床上半年,現在淪落到這種地步,他覺得足夠讓他重新審視一下警營中很多弊端了,儘管自己很可能無力逆轉。
“我要想回去,你不用請我我也會回去的。不過如果我不想回去,您就別操心了,我對得起這份退休金。”馬秋林看許平秋怔了,表白了一句,像是請辭,又似勸慰。
許平秋尷尬地笑了笑,這已經是自己第三次來請了,卻依然失敗了。他輕聲道:“馬老,我沒別的意思,現在人不缺了,可很多學院培養出來的人才,單純依靠現代技術的思想越來越重。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講,抓捕是最低階,抓證據是中級,抓心才是最高階,能做到這個層面的,您是五原第一人了……我實在不忍心看到,在這個領域我們後續無人啊。”
“錯,會有很多人。”馬秋林道,似乎不再為這個糾結了,他笑著看著愁容一臉的許平秋,反勸上了,“你像我當年躺在病床上那麼糾結,那時候我在想我的家庭、我的事業、我的付出、我的回報,很多是不對等的,很多有得有失的選擇總覺得能做得更好,甚至私心一點講,我自己覺得我應該走得更高……在這種糾結中,你覺得一個人的心境會好嗎?”
“那您是怎麼走出這個困境的?”許平秋道,像有所明悟。
“放手。”馬秋林道。
“放手?”許平秋嚇了一跳。
“對,舉個例子,還記得我的老師王貴湘嗎?”
“那位退休後隱居回鄉下的?”
“對,去世有七八年了,他講過一堂課,叫清潔的精神。他所說這種清潔的精神,是俠義、熱血、扶危、濟困、懲惡、揚善等等優秀品質的綜合,他說這種精神總是蟄伏在每個人心裡不知名的地方,在時局危難的時候、在命懸一線的時候,這種精神就會出現,會主導著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讓他幹出不可思議的事情,於是,這個世界就有了英雄。”
許平秋一臉崇敬,身邊的嘈雜聲充耳不聞,他凜然地聽著。
馬秋林釋然的臉上掠過一絲肅穆,接著道:“不管世風如何日下,不管人心如何險惡,這種清潔的精神總是靜靜地蟄伏著,等待著,在最需要它的時候出現。於是就有了許許多多在危難面前挺身而出、在危機面前奮不顧身的人;於是就有了我的同事,王詳,因為抓賊,被捅了七刀,殉職;於是就有了你的兄弟,邵兵山,抱著炸藥跳樓,殉職!於是就有了千千萬萬奮不顧身的警察,在為這個世界的安寧而奉獻……這種清潔的精神一直就在我們警察心裡,從來沒有消失過,相信哪怕是個腐敗的、墮落的警察,他曾經也被這種清潔感染過。
“所以,你的擔心是多餘的。”馬秋林笑了,釋然地拍拍許平秋的肩膀道,“黑白善惡的較量,一長一消,都會在較量中升級,你之所以走不出這種心境,那是因為你顧忌的東西太多,家庭、位子、面子,還有你的威信,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有這麼多外來的東西,再清潔的精神也會蒙上一層灰塵。”
“我明白了,我離從警之初,已經差得太遠了。”許平秋輕聲道。
“不遠,你一直在試圖找的,不是像我這樣的專家,而是那種清潔的精神,我想,你放下心裡的羈絆和眼裡的偏見,總有一天會找到的。”馬秋林笑著道,轉身,慢悠悠地逛著。
一剎那,許平秋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了。曾經的尋找都是很純粹的,所以能屢屢成事,所以才成就了他這個不參案不辦案的神探之名。而現在顧忌的太多,反而在很多事上止步不前了。想通此節,他興奮地追上馬秋林的腳步,直道:“謝謝師傅提醒,哎,中午了,要不一起吃頓飯?”
“不會有副作用吧?”馬秋林笑著問。
“繼續聆聽一下點撥嘛,我還真有個事想請教請教馬老您……破案大會戰前一階段收效很差,基層的積極性一直調動不起來,我想了很久,想搞個英雄榜,讓那些有這種精神的同行脫穎而出。”許平秋道。
“思路很好,應該加上這麼一條,不限年齡、不限警種、不限地域。”馬秋林道。
“讓普通警種來參與刑警的事?”許平秋被這一條驚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