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將的簇擁下,往一邊的小路退去。
雲修儒只記得天空下起了箭雨,那時,他就在慧錦帝身後。第一反應便是撲上去,用自己的身子緊緊的護住他。不知道中了多少箭,在意識逐漸模糊之時,他輕輕的叫了聲歡郎。而後,徹底地的被黑暗所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雲修儒只覺渾身一陣一陣的,從骨頭縫兒裡往外的發寒。四周漆黑一片,不管他怎麼瞪大雙眼,還是看不見一星半點兒的光。心裡不由一陣慌張,暗道:“我看不見了嗎?”正自驚疑不定,耳邊隱約有聲音傳來。斷斷續續,時有時無。他想叫喊,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想往前走,卻動不了。感覺背上像是被人挖了無數塊的肉走,再也忍耐不住呻吟出來,依舊是喚著女兒的名字。耳邊的聲音又響起來,比先前大了許多,亂糟糟的還是聽不清楚。聲音越來越大,雲修儒被吵得煩躁起來。陡然間,看見前面有一個亮點兒,慶幸道:“還好眼睛沒事。那是何物?螢火蟲嗎?”他慢慢的爬過去,那亮點兒逐漸變大,聲音也逐漸清晰,好像是在喚自己的名字。他想答應,於是用盡全力猛的睜大雙眼。
廉松風與柳春來守了他整整五日,見他醒了,好歹將懸著的心放進了肚子裡。因背上中了七八支箭,雲修儒只得俯臥在床。李放同太醫院左院判蔡玉樓,輪流與他診完脈,相對舒了口氣。
等他二人都退下後,雲修儒才艱難的開口道:“陛下了?”廉松風一面與他拭著額上的汗水,一面道:“陛下不曾受一點傷,數日前已由王爺護送回京了。”雲修儒長長的吐了口氣,闔上眼歇了會兒道:“這是哪兒啊?”廉松風道:“此處乃青州包知州別院。”柳春來餵了他一口水道:“京裡頭有王爺坐鎮,還有各位大人在,爺就只管安心養傷好了。”
雲修儒沉吟片刻道:“據我看來,這倒是像有預謀的。不知可查出什麼來嗎?”廉松風吱唔道:“此事自有陛下處置,你莫再操心了,養好身子是正經。”雲修儒想翻翻身,哪知稍稍的一用力,便疼得直抽冷氣。廉松風慌得按住他的肩道:“你好生趴著吧,我說便是。”雲修儒伏在床上咬著牙道:“你要急死我……我嗎?”廉松風皺眉道:“皇后要置你於死地,特意慫恿陛下到尚江避暑,又與三國舅裡外勾結,找了江湖上的人,選了此處發難。皇后說她只想除去你一人,並不想弒君。三國舅只找了三個人來,不知何故,竟一下子來了這許多人?很明顯是衝著陛下來的。”雲修儒聽得半響無語,許久方道:“怎知便是皇后所為?”廉松風道:“是駱掌印見皇后婢女,連環,天香神色古怪,叫了智遠暗中窺探才知道的。又悄悄回明陛下,叫他絆住皇后,暗中捉了那兩個婢女審問。起先兩個都嘴硬,到後來動了刑,叫天香的了個便慌了。駱掌印緊跟著一通兒恐嚇,她這才一五一十的全招了出來。說皇后是聽了三位太妃的挑撥,才對你有所不滿。前些時,淑妃,賢妃派人上門拜會,你又阻攔陛下與她玩樂。再加上那些不堪……”廉松風猛地住了口。柳春來接過道:“王爺同大爺苦勸了陛下兩日,曉以利害,這才勸得陛下回京徹查此事。爺若是想快些回去,便老老實實的聽太醫的話。等傷一好,我們立即就走。”
雲修儒沉吟著,緩緩的道:“似這等說來,裡面必有隱情呢。”柳春來一聽,又氣又急,望著廉松風道:“大爺快勸勸我們爺,莫非又要以德報怨嗎?”廉松風握了他的手,正色道:“守真,此事你還是不要再插手管了。就算皇后真沒有弒君的念頭,可結果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屈雁山不可能只是教子無方,就能說得過去的。此事非同小可,百官們都在一邊看著了。”雲修儒何嘗不知,弄不好屈家就有滅門之禍。泊然說得有理,倘若不是自己擋了這幾支箭,豈不全射到陛□上了?一想到這兒,他便渾身的冒冷汗,感覺後背之上痛楚難當。
廉松風見他將臉埋在手背上,忙道:“要是疼的厲害就叫出來吧?”雲修儒抬起頭來,扯著嘴角苦笑道:“我自問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只想著安分守己的平安度日,怎麼就不容我了?”若不是他身上有傷,廉松風早將他摟進懷裡了。這會子只得半跪在床前,雙手捧了他的臉安慰道:“我想,這世上總有公道可講的。你如今別去想那些窩心的事兒,只管把身子養好。不為別的,只看我日夜辛苦的份兒上吧。”雲修儒對那雙微帶薄繭的手掌很是貪戀,眯著眼嘆氣道:“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我的福在哪兒了?”忽又睜開眼,望著廉松風微笑道:“我是有福啊。老天將你送到了我身邊,能與你相守一生,是我最大的福氣呢。只是,你遇到我未必是福啊。為我提心吊膽,操心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