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深秋,玄京城下了一場雨。
雨很大,把玄京城的每條街道里裡外外沖洗了個遍,屋簷滴著水,雨珠連成串。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
在楊家大院的偏房柴屋裡,一個煮飯婦生下了一個黑黑瘦瘦的嬰兒。
嬰兒的父親,是京城楊家一個老實本分的木工。
木工姓劉,但這個嬰兒不能隨父親姓,因為姓劉的話,嬰兒這一輩子在楊家都只能是一個下等奴僕。
所以嬰兒要改姓楊,取名楊泉。
只有生在楊家大院裡,才有資格姓楊,劉木工也是辛苦了大半輩子才換來了改姓的資格。
他很驕傲,兒子不管姓什麼能在楊家讀書了,這是外人和同行都羨慕不來的。
不過柴房生下來的男嬰卻有些奇怪。
嬰兒不哭不鬧,睜著眼睛眨也不眨,就這麼定定的看著房梁一聲都不出。
這種怪事把剛生下嬰兒的煮飯婦嚇到了,臉色煞白。
柴房外,負責記名和檢查嬰兒的老管家敲了敲窗沿,沉著聲問:“王婆,翠兒生下來了嗎?怎麼沒哭聲?”
先天呆傻的嬰兒可沒資格改姓,煮飯婦人很清楚這一點。
於是她一咬牙,用手指狠狠的掐著嬰兒的皮肉,生怕自己生下來一個傻兒。
幸運的是,她這一掐,嬰兒就哭出聲了。
哭的很響很響,隔著兩個院子都能聽到。
柴房外的老管家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老人相信一個歪理:“越能哭越能鬧,說明嬰兒越有精神,也越聰明。”
檢查過後,楊泉這個名字被記在了楊家族譜的最邊角。
柴房裡生下來的嬰兒,也成為了楊家這一年唯一一個改姓的幼童。
……
七年後。
楊泉被招進了楊家大院的私塾,作為旁聽書童,和楊家的少爺小姐們一起讀書。
旁聽書童說是書童,其實就是在私塾裡打雜,給小少爺們端茶倒水的小跟屁蟲。
私塾一共有十二個旁聽書童,
有的長得很標緻,眉清目秀,朱唇皓齒。
有的長得很普通,面黃肌瘦,小臉黝黑。
楊泉是後者,長得很普通,丟在煤堆裡也需要仔細巴拉巴拉才能找到。
所以他很吃虧。
因為小孩子都喜歡好看的東西。
楊家的少爺小姐們要是看對了眼兒,很喜歡一個書童,就會求自己家大人把書童收進內院,跟在自己身邊,一直服侍自己。
等到日後少爺小姐們飛黃騰達,或是繼承了家業,書童也就雞犬升天,至少能弄個管家當當。
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楊泉的孃親再三囑咐,一定要抓住機會。
但楊泉長得很普通,穿的也是破衣破鞋,性格自卑怯懦,完全不出彩。
他覺得自己是不會有機會的。
所以,楊泉想走另一條路:
用功讀書,考取功名,一樣能出人頭地。
幸運的是楊泉並不笨,他擅長讀書寫字,背書頌文。
私塾先生都說,所有的書童裡,他是最聰明的一個。
但這樣一來,
在那些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們眼裡,這個瘦瘦黑黑的書童,就更討人厭了。
……
深冬臘月,楊泉被關在了私塾門外。
私塾先生外出考學,讓這些小魔王們自己背書作業。
有人潑了楊泉一身冷水,然後把他推出了私塾。
天寒地凍,寒風刺骨。
楊泉縮在屋簷下,既不敢出聲喊叫,也不敢回家。
私塾裡的小少爺說了,楊泉今天敢走,就把他們一家都趕出楊家府,流浪街頭要飯為生。
楊泉只能縮在門外角落,忍著刺骨寒風,渾身冰涼一聲不吭。
他什麼都不敢做,不敢出聲不敢埋怨,只能扮作一塊無趣的木頭,盼望著屋子裡的少爺們失去對自己的興趣,忘了自己。
屋裡的熱鬧喧譁,屋外一片冰冷慘白。
他們的確忘了屋外的楊泉,也忘了開門。
楊泉會被凍死。
精神恍惚之間,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穿著裘衣絨帽,很貴氣的小姑娘。
她沒有看到他,只是踹開了門,讓身後的下人們把私塾裡所有的小魔王都丟進了雪堆裡。
這個小姑娘是楊家大房的小女兒,老家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