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和何歡認識那天,在兄嫂的婚禮上,性情冷淡的少年強裝禮貌,讓心如枯井的姚期 車輛即將駛出小區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螢幕上,是姚期閉著眼睛也能清晰念出來的號碼。片刻後,那輛剛剛開出去的黑色瑪莎拉蒂又開了回來,繞過層層樓宇出現在何歡視線中。何歡手裡握著線人傳回來的資料,安靜地看著樓下,目光深寂如潭。走進大廳之前,姚期腳步忽然頓住,抬頭看了一眼虛空,何歡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就算是,近三十米高度也早已弱化了所有光影。但他還是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門未上鎖,專門為他留著。房間還算整潔,除了垃圾桶邊放著外賣餐盒。姚期愣了愣,心中的千百句疑問和憤怒瞬間如潮水一般退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微微的心疼和隱匿在無聲歲月裡的漫長思念要突突地鑽出心臟。“離開我,你就這麼照顧自己?”何歡原以為會劍拔弩張會爭鋒相對眼前人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沒想到開口卻是這一句,他明顯地頓了一下,然後問,為什麼要跟過來?姚期有些慘淡地笑道,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費盡心機只是為了遠離我,總該有個理由吧?何歡答非所問:你在視線中央站久了,會有這樣的疑問也不奇怪。桌上放著u盤,電腦開著,旁邊是列印成冊的人名以及這百餘人錯綜複雜的關係。根本不用多想,姚期就知道他在幹什麼。“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收買了父親的副手,但我想說,收手吧,父親與人鬥了一輩子,沒輸過一次。”何歡看著他,臉上是姚期完全陌生的表情,他什麼都沒說,只安靜沉默著。姚期有些急了,愴然道:若你真的想要,等幾年,等父親離去你衝我來。關於權利,姚期從來都不屑擁有,同時也知道不能放手。因為那是一個人在這世間安身立命的必要條件,但若是何歡,他可以拱手相讓。何歡面無表情地看他,喃喃,此番規勸算是情真意切吧,但是,大叔啊,原諒我分不清你哪句真哪句假。他是真的想將曾經對姚期那份不問緣由的信任重拾回來,但他越往下查收到來自姚家的阻力就越多,越往下查越舉步維艱。而能驅動姚家勢力的人屈指可數,眼前的錚錚誓言又如何相信。姚期笑,六年了,你從來都看不懂我。他從來都是若無其事地說著情真意切的話未有一句摻假,但他卻不能說想把你後半生留住的都是真話,只因為,他能給的,是對方不想要的糾纏。姚期拿過桌上那摞紙,隨手翻了兩下。即便心中早有準備還是後脊發涼。他忽然不想拐彎抹角了,直直地看進何歡的眼睛裡,說,讓我猜猜,你千方百計費盡心機謀算的人,是我吧?何歡偏過頭去,算是預設。然後是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何歡清晰地聽著他靠近,五步路程彷彿走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姚期握著何歡的肩膀把他扳過來,一字一頓,問:我耗盡心血對你好,你究竟怎樣看我?何歡直視他,說,心機深沉,冷厲狠毒。八個字,字字都有千斤,重重砸在姚期身上。但他到底還是不死心,頓了頓,又問,若非我事先知道,小歡,你準備怎麼做?何歡無聲掙開他,用力掐了一下眉心,然後緩緩搖頭,說,我不知道。關於姚期他無數次想過應該有怎樣的結局,想過,是真的不知道。情緒緊繃好像隨時會爆發的人到底還是收斂了所有的疼痛和不甘,不知什麼時候走了。何歡面對著巨大的落地窗,望著樓下,看著他走出大廳,然後握著鑰匙去開車。永遠都傲立如松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寞了很多,肩背上好像載著一座大山。額頭上還纏著繃帶,回頭的時候還會牽痛傷口引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