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不滿,幽幽地說,這是我名下的產業,和姚家無關。“是嗎?那就很厲害了。”人家無心一語某人歡呼雀躍,珍饈美饌今天都特別有味道。抬頭,對面的人正舉著刀叉興致缺缺地看著窗外的十里燈火,眸光中倒映著戴城商業華的商業街。姚期 從主菜到甜點,盤子被一個個端上來又一個個撤下去,一頓飯吃到很晚,從黃昏時分到暮色四合辰星陷落。下樓時與一對兒穿著體面的中年夫婦擦肩而過,何歡目不斜視地走過去,轉身之後,面似寒冰。走路從來不看人的姚期受本能驅使回頭看了一眼兩個腳步匆匆的人,打量片刻之後發現並無異樣然後百無聊賴地收回目光。就是這短短的幾秒,再回頭,何歡就和侍應生撞在了一起,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正慌慌張張地道歉請求原諒。何歡站定,壓低聲音說,沒關係,你走吧。聲音是很平靜的,是他一貫嚴絲合縫的剋制,但姚期望過去的一瞬間,卻看到了他眸光似刀鋒一樣犀利。“怎麼了?”何歡搖搖頭,剛抬腿要走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小歡?語氣中滿滿的詫異。還不待中年夫婦上前將長久不見的人認個清楚何歡就走進了高階會員專屬通道,他掏出手帕來有些煩躁地擦了擦手隨後將手帕丟進了垃圾桶。幾秒之後電梯門開合,將一切隔在了身後。從二十層下來的過程中兩個人詭異地沉默著,姚期的目光始終聚焦在何歡身上等他開口說著什麼。但何歡一直無言,對他探尋的目光視而不見。姚期很早就查過何歡的人際關係,從前的現在的,隨便拿出一張照片來他也能背出生平來。但生活不是拍電影不可能每分每秒都那麼詳盡,而有些事兒,如果何歡不說,就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晚上回家,剛剛結束長達一天一夜的加班形容憔悴可憐兮兮的江河正坐在大廳沙發裡等自己老闆回來把待批的檔案送上,順便蹭飯,賣慘,求加薪。心情不是很好,精神世界萬分疲憊的姚期看了他一眼,發現自己的員工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壓榨自己,瞬間感覺糟心得不行。心下一橫就準備把人丟去東歐那旮沓談業務。累了一天終於得了片刻休息的江河眨巴著炯炯有神的卡姿蘭小眼睛把公司近況彙報了一遍,渾然不覺自己即將命喪戰亂之地。沉默了一路的何歡臉上終於顯出笑意來,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江河,說,江助理?有沒有想過要換老闆呢?薪資只多不少工作只輕不重。每天累死累活的江河一瞬間彷彿看到了人生的希望,所幸理智還沒喪失,在衝過去抱大腿之前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姚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上揚的嘴角下隱藏著人性深處罕有的殘忍暴虐。何歡:……“不不不,小公子還是放過我吧,雖然您和姚總是一家人但我只做姚總一個人的利刃,隨時準備出鞘奔赴刀山火海。”何歡忍著笑看他一本正經地心口胡說。江河在兩個人不懷好意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像火箭一樣衝出門去。嚇走了江河偌大的房子裡重又剩下兩個人,姚期想著白天遇見的兩個人,把手裡的水杯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然後才開口說,雖然我十七歲就擺脫姚家出來白手起家了,但相較於我,兄長才是離經叛道的那一個。猶豫多次,準備充分,開口,還是離題萬里。何歡贊同地點點頭,說,是啊,否則也不會放棄偌大的家業去做一個廚師,並且娶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這麼說的時候,他正面對著電腦,手裡的工作並沒有停下,雙目專注於工作看不出來一點點悲喜。姚期很早就知道何歡誠懇純善的面具下還有另外一張臉。但姚期無論怎麼努力都看不到另一張臉的模樣。越探究反而越感覺自己走進了霧城,濃濃的大霧下面空無一物。深入的每一步都讓人懷疑自己的初衷。那是九月裡的夏夜,無星,月光很亮。姚期躺在游泳池邊的躺椅上,整個人陷落在幽暗的深山裡。側耳聽,應該是游泳池和地下水連通處暗潮湧動的聲音,但是沒有。後山上,是姚期當初心血來潮建的籃球場遊戲廳高爾夫球場,就差把滑雪場搬過來了,再往後就是層層深山和重重密林。每當入夜,山裡就像被參天大樹遮擋著的深淵,有鬼魅有暗影。感性上你知道順著樹木往上爬或許可以走出深淵,但理性上你又知道那不可能實現。當初選了這裡為的是可以避免在人情上過多牽扯。當時的目的有沒有達到不好說,但現在他每天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把湧到嘴邊的話壓下去。為此,頭都快禿了。三樓某個房間的人在每天都按時纏繞過來的執著意念裡,陷入夢境。他每天做夢,反反覆覆做相似的一樣的夢。清晰地知道自己處於哪段時空,知道自己只是旁觀者,但多年前的記憶還是如潮一般往上湧。記憶深處的痛苦被一遍遍翻出來,他沒忘,從來都不敢忘。猛然睜眼,是燈光昏黃的落地燈,和幽幽的帷幔長長的流蘇,和多年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何歡抬起胳膊在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