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的臉色瞬間變了,掛在臉上的“涵養”兩個字消失得乾乾淨淨。面色陰鬱,像是弒殺的君主。另一邊,姚期正坐在包廂裡一杯一杯地往自己肚子裡灌酒。房間裡的其他人兩極分化,一半是夜店陪酒人員躲在霓虹燈和濃妝後面自顧自群魔亂舞,一半是姚期手下的人,平日裡跟在江河身邊不常看見姚期,此時看見自家老闆把命當玩笑一般隨意揮霍只能戰戰兢兢地坐在一旁等江河回來。那是姚期的三十二歲生日。奮鬥半生,不服輸半生,終於把自己折騰成了孤家寡人。何歡進門以後一眼就找到了安靜坐在角落裡像是小學生一樣等著家長來接的姚期。他兩步走過去把姚期拖起來就往外走。醉意朦朧的人掙了兩下,藉著掙扎的空隙看清了眼前人,然後不掙了,乖乖靠在何歡身上被人三步並作兩步拖出來。留下一包廂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面面相覷。“一直以為你是無心人,耐心陪我演著親人情深的戲碼,最近這是怎麼了,一反常態?放下學業跑過來就算了,怎麼還趕不走了呢?”姚期在自己車前站定,彎腰扒在何歡身上,張了張嘴,稀里嘩啦地吐了一地。何歡單手撐著他,另一隻手拍著姚期的背,說,你醉了。吐也吐夠了鬧也鬧夠了,姚期怔怔地看著何歡良久,隨後才好像認出來眼前這個人是誰,小心翼翼委委屈屈地把下巴擱在何歡肩上,啞聲道,哦。從樓上追下來的眾人本來正心驚膽戰地想自己老闆被如此對待會不會當場爆發殃及池魚。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只能微張著嘴表示難以置信。姚期醉得狠了,回去的路上也不安分,閉著眼睛坐在後座上翻來覆去地倒,眉頭蹙在一起,皺成兩座山峰。何歡往旁邊靠了靠,剛好是姚期能夠到的位置,然後把睡得不安穩的人摟進懷裡。江河從後視鏡裡看著兩個人,道謝說,小公子,多謝您體諒我的工作。何歡用手扶著姚期的腦袋,專注地看著酒意正濃的人,恍若未聞。平日裡姚期吊兒郎當視工作為無物,為了不讓公司垮掉除了睡覺的時間江河幾乎都泡在工作裡。有多久沒見過何歡了,半年了吧。有多久沒有細細打量過何歡了,好像有很多很多年了。記憶中因為母親逝世孤立無援卻偏偏緊抿著唇對援助的手反應淡漠的孩子好像一瞬間就長大了,變成了眼前線條分明神情冷淡的人。小時候的淡漠表情都是裝的,現在的卻是真的。不經人事的少年到底還是不知不覺間擁有了成年人行走於世所必須的冷漠和疏離。但少年畢竟還是少年,江河是人道主義在心的人,隱隱預感到什麼,顧不上是否唐突,半提醒半試探地問,姚總心裡有個不能被代替的人,您知道嗎?一心照顧姚期的何歡抬起頭來從後視鏡看著江河的臉,面色陰沉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這個人是誰您知道嗎?”既然江河問了,想必他是知道的,但何歡什麼都沒說,驕傲如他,在姚期執意隱瞞的時候做不到在人背後探尋。時值深夜,長街寂靜,一路暢通無阻。十分鐘後何歡又回到了幾個小時之前他剛剛離開的地方。許是酒意上湧胃裡難受姚期靠著何歡,眉頭皺地更深了。何歡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待人清醒後將他帶上樓去,江河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懷著一腔單身狗的幸災樂禍不知道該心疼誰,莫名其妙感覺遺憾,一半為姚期的求而不得,一半為何歡的不知緣由。何歡想的是,或許可以趁現在將一切解釋明白,自己明天就可以輕裝上路回學校了。但姚期沒給他機會,一沾床就睡著了。何歡無奈,把人拖起來餵過解酒藥也就由他去了。讓人沒想到的是姚期會在幾個小時後醒過來,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像樽雕塑卻又讓人毛骨悚然。何歡坐起身來,藉著窗簾縫隙處滲出來的街燈微弱的光,低聲問,難受嗎?胃疼?姚期沒什麼反應,目光鎖定在他臉上有何歡不熟悉的灼熱意味。他伸手要去開燈卻被姚期拉回來,渾渾噩噩好幾天的人彷彿恢復了清明,面無表情地問,為什麼是你?整夜不睡照顧人卻吃力不討好的何歡感覺莫名其妙,反問,不然的話應該是誰?應該是誰就去找誰。手可通天的姚家二少爺又何必裝出一副被人拋棄的樣子,白白惹人嘲笑。“你覺得呢?好笑嗎?”姚期並沒有橫眉豎目,但那一刻的表情就像凍在他臉上,威脅感叢生。何歡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口不擇言了,他轉過頭去,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安靜的夜裡,一隻手用力捏上了他的下巴,逼得他連整個身子也轉過來,何歡沒怎麼反抗,等著拳頭落到自己臉上。只不過想象和現實有差距,在他面前逐漸放大的不是拳頭,而是姚期的臉。濃烈的酒香撲面而來,雙唇被輕輕含住,然後放開,隨即又含住,摩擦著試探著一步步深入一點點索取。何歡當場石化,他愣著,企圖從還算豐富的知識儲備中找到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