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由衷地為那對母子感到慶幸,等快到了辦公室門口才想起來正題:“這次是找我做什麼?”
“是為了賞賜,大人。”
她走進去的時候,洛倫佐在辦公桌前正放下了書。
他十指交叉,眼神依舊銳利而又深邃。
“你救了我的妻子和兒子。”他淡淡開口道:“請收下我們家族致與的謝意和感激。”
旁邊的克希馬端著托盤過來,裡面竟放著一枚美。
“這是……”
“我給你重新安排了一個身份。”他緩緩起身道:“你仍然可以保留你的名字,但身份是美第奇和另一個貴族家庭聯姻的遠房親戚,三代以前祖上相互交好,而且還連受洗的教士都已經確認了姓名。”
“既然是從神聖羅馬帝國逃亡過來的,長期沒有身份背景,去哪裡都不夠安全。”
海蒂怔了一下,心裡竟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這難道是等於說……美第奇正式成為她的靠山了?
她在這個時代被強行贈與了家族血統背景,怎麼也算半個貴族了?
“領主大人——”她仍有些不確定的看向他,想把一些問題搞明白。
“您難道,對我就沒有起過疑心嗎。”
這個問題確實有些不太合適,但也應該談明白。
在當初進杜凱萊王宮的時候,她的身份和過往都頗為模糊,現在美第奇先生不聞不問,反而不像是個好事。
洛倫佐看向這個少女,發覺她好像隨時隨地都保持著警覺和戒備。
“你想問什麼?”
“您對我的過去……完全沒有興趣嗎?”
逃亡者,異國人,鍊金術師,還會各種匪夷所思的東西。
“任何人都有秘密。”洛倫佐淡淡道。
“我們需要的,只是你的效忠。”
吉羅拉莫·薩沃納羅拉睡醒的時候,身體各處還泛著尖銳的疼痛。
他用荊條打傷自己的部位,好些已經生瘡發膿,而且明顯狀態還在進一步的惡化。
這是件好事。
比起那些塗脂抹粉的婦人,或者是滿身銅臭的商人,只有他——只有他是足夠虔誠的。
上帝終究會見證這一切的毀滅。
苦行僧緩緩坐了起來,準備完成今天的禱告。
遠處的陶罐忽然動了一下。
“——誰?”
他想要扭頭,可是身體的疲憊程度讓他反應極為遲緩,動作也僵硬而又無力。
還沒有等他再發出一個音節,佈滿傷痕的胸口突然就傳來了涼意。
好冷,好疼,是什麼?
薩沃納羅拉下意識地抬手撫向胸口,卻發覺摸到了一個冰冷的硬物。
汩汩的鮮血在不斷湧流,連心口都好像多了一個窟窿。
他張了張嘴,連背後那個殺手的面容都沒有看見,就直接在劇痛中緩緩失去了意識。
上帝……為什麼沒有來救我……
苦行僧的屍首被秘密的裝進了馬車後面的稻草裡,在帶到郊外之後被燒了個乾淨。
他的房舍裡沒有留半點血跡,看起來只是主人人間蒸發了一般。
那一場大火裹挾著燒焦的稻草氣味,把他的屍首吞了個乾乾淨淨,骨頭渣也被收殮起來埋掉。
當真便直接給解決了——毫無後患。
聽說郊外起了場小火的時候,海蒂正提著籃子往修道院那邊走。
“怎麼會突然起火?”
“聽說是馬車的主人叼著菸斗在稻草堆裡睡著了,結果火星子濺著了旁邊的草葉子。”
那還真是挺不小心的,不過人沒事就好。
海蒂回過神來,走進院裡去找達芬奇。
這個時代沒有cbs,也沒有電視機收音機,聽些新鮮事兒還得去找朋友們攀談,一切都頗為閉塞。
但也正因如此,她多了不少空閒時間,可以來看看這位拖延症患者的工作進度。
這一走進去,還沒見著人,就突然聽見一陣悠揚又寫意的琴聲。
誰在拉琴?
海蒂加快了步伐,一拐彎就進了殿堂內。
達芬奇抱著一隻模樣古怪的長頸琴,旁邊牆角還倚著一個俊俏又年輕的少年,兩人同時抬頭看向了她。
那少年的衣物全都被放在一旁,身上只繫了條亞麻長布,竟是半裸著的。
沒——沒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