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的第一反應也是想著自己這破廟壓根裝不下什麼大學生來了,他也沒工夫接待。
但轉頭再一聽說,這次撞在槍口上過來的竟然恰好是個數學系的,還是個以前年年都在學校拿過獎的學生。
這當年自己也是在外頭正經拿過學位的蔣新文一張成天拉的老長的臭臉頓時給僵硬了,連帶著已經準備拿起來打電話給校方準備回絕趕人走的手也停了。
“你確定?……來的真是個數學系的?”
“誒,對,正經數學系的好苗子呢,聽說在校成績也非常不錯,競賽大獎拿了不少,是個好材料。”
廠裡一直以來負責聯絡校方的員工回答。
“本科生成績好又有什麼用,具體上手怕是就傻了眼了,實際操作太差……不過,既然成績好是尖子生怎麼又會跑咱們這兒來實習?”
嘴上質疑著自己往常最不相信的本科生,但其實心裡還是有點放不下,可問著問著,覺得這事還挺奇怪的蔣廠長又將信將疑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聽說是犯了什麼錯誤?讓學校給抓著了,讓他專門過來做思想檢討呢……”
“犯錯誤?做檢討?”
不得不說,犯了錯誤被送來做檢討,人品方面還疑似有什麼問題這幾個詞聽上去還真挺敗人好感的。
讀了十多年聖賢書,最後考上清華竟然還被自己母校抓到這種道德上的問題,光是想一想就覺得這年紀輕輕的小子絕對不是什麼將來會有大出息的材料。
所以,如果說一開始,這位蔣廠長心裡還是抱著些想了解了解這個即將要來的小子想法的話,一聽說竟是個這樣的人,他頓時是興趣全無了。
可這世上的事,有時候要說起來也真是上天註定的。
兩天後,不管他心裡到底歡不歡迎,那大老遠從清華過來實習的大學生到底還是坐著校車來了。
頭天,蔣新文壓根沒功夫去注意他。
因為手頭還有大量的工作在忙,他連分配宿舍這些環節都是隨便交代給出廠裡員工做的。
加上這兩天除了廠子裡原本的活,杭州港那邊不知道為什麼硬有些人要過來找他們這種民間船廠辦事,搞得蔣新文更是忙上加忙。
可眼看著又過了兩天吧,明明廠子裡應該多了個人的,蔣新文卻總覺得這耳邊有點安靜的過分了。
那些慣會欺負人的老員工一個跑來和他嘮叨抱怨的都沒有,新來的那個好像除了每天正常實習,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靜。
可巧,那天晚上,端著個飯盆的他正一個人坐在廠房辦公樓這邊開著電腦準備發郵件呢。
多日來心裡始終都泛著嘀咕的蔣廠長就見吧,這外頭好像有什麼光亮,再仔細往下一看,才發現那是廠工宿舍樓下面有盞不太顯眼,和夜色裡的孤星似的的燈亮著。
這是誰大晚上不睡還在這兒亮著燈呢?當時蔣新文是發自內心地有點奇怪。
當下這老傢伙放下手裡盛著青菜爛焐面的飯盆,不禁從辦公樓這邊的窗戶好奇地往那邊底下瞧。
就看見一個歲數不大的年輕人身影在打著燈埋頭看書還是算什麼東西的,桌子上是好幾本攤開的書,旁邊還有好些鉛筆,橡皮,保溫杯之類的東西。
那種狀態,不說別的吧,起碼一看就是是真習慣了長年累月苦讀鑽研學術的人。
那麼熱的員工宿舍裡,他估計是怕影響別人睡覺也每開自己屋子的窗戶。
全身上下只穿了件t恤衫牛仔褲,就給憋在窄小的屋子裡安安靜靜地大晚上看書複習,身後那塊估計是用來驗算的小黑板上還給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圖。
這真個搞數學的,還是天生就適合搞數學的。當時蔣新文心裡就恍然間明白了。
之後連著幾天,但凡老光棍一條的蔣新文晚上沒回家。
他從自己辦公室的窗戶裡往下隨便看,鐵定能看到這個三棍子打不出悶屁的小子在大晚上地在那兒一個人看書算題。
至此,蔣廠長就算是再揣著明白裝糊塗,也覺得自己該正式認識一下這位跑他們嵊泗縣來實習的大學生了。
梁聲。
這名字就是從蔣新文從暑期社會實踐表格中找到的。
最開始他有點遲疑,大體是不太信一個學問還沒搞好,人品還遭人懷疑本科生能有什麼大本事,抑或是翻出什麼風浪,所以行動上他就也想了很久。
而他倆這頭一次正式接觸的場景,後來想想,其實還挺戲劇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