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9頁

一路爆竹相送,蓋過繁花芳華。或是眾人熱議,或是真心祝賀,驚訝有之,嘲諷亦有之。橋中美人頭戴鳳冠金釵,胭脂點綴過後的清麗容顏,竟多出了幾分端莊風骨。文宛夢抬手輕撫臉頰,才消除了一些失真感。這一切,來得太快,難免讓人心中不踏實。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春宴,長街盛況如何,幾家為此歡喜,又可有人為此多愁?如同金絲籠中金絲雀,她看不見外人作何神情,亦不知此刻的施羨魚作何所想。曾與百官虛與委蛇,曾掌風雲叱吒,亦曾低入塵埃。定封再無一品樓,而天機府府主,亦早已換了人。美人有兩世,前世容顏惹人憐,似天仙,多為街坊飯後談資;從此,後世已無人識得京城文三娘,只知瓊樓玉宇,深鎖一人,乃開國大功臣之後人。幾番輪迴,誰又知她寧願粗茶淡飯,一生一世一雙人。一道軟糯聲音自轎外傳來:“皇后娘娘,請下橋吧。”時隔數年,她竟覺得恍惚,當年央央亦是如此,童音琅琅,只不知,那人已君臨天下,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豈是她所以為的無知稚兒?掀起玉髓珠簾,蓮足輕踏木板,二位宮娥俯身相扶,她垂眸,玉珠相擊之清脆聲響,猶在耳畔。桃香幾許,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文武百官見她身著金絲正紅廣袖鳳袍,衣袂曳地而行,便覺此女頗有母儀天下之勢。縱有天人之姿,何如?出身卑賤,雖說是青龍大將軍之後,如今文氏大族早已失了勢,既不能鞏固皇權,亦不能為百官帶來半點利益。女帝此舉,著實教人摸不著頭腦。王圖霸業者,自古無心。帝王家哪有所謂真情,難不成還能是為了情愛而封后?“恭迎皇后娘娘──”行走之際,髮間花雀纏枝釵不慎滑落,耳邊縷空瑪瑙耳墜驟然一止,地上響起微不可察的金屬落地聲。她身形一僵,霎時手足無措起來,宛如在大人面前侷促不安的孩童,不自覺望向遠處那抹玄袍身影。眾臣大駭,連連驚呼道:“這……這是不祥之兆啊!陛下三思啊,不如擇日再……”卻被一個冷厲眼神所制止。瞬息,龍紋烏靴止於眼前,冷傲女帝頭戴冕冠,一襲龍紋玄袍,朝她伸出白皙的右手,袖口處稍微滑落,銀絲所繡的巍巍山河,更是昭示著來人身份。這張臉,絕色而英氣十足,卻與記憶中心心念唸的人兒,有著天差地別。素容顏,不施粉黛,卻豔勝胭脂。輪廓線條更較想象中凌厲些許,秀眉鳳目,瓊鼻菱唇,原來這便是天生的帝王將相。是她,命定之人。文宛夢只覺呼吸一窒,隨後便抬手搭上那較為寬長的柔軟手掌,強裝鎮定地跨過那跌落在地的珠釵。藉著餘光,她似乎瞥見了施羨魚唇畔轉瞬即逝的一絲笑意,溫暖了胸腔。尋了足足三載有餘,她是她的意中人,排除萬難,執意結為連理,如何能不感動?彷佛回到了當年雪中漫步,是誰說了,一人走慢些,另一人走快些,就能追上腳步了。央央,我果然追上了。她的身影太單薄,尚不足以扛下一切。倘若可以,這輩子一起走,總比孤家寡人輕鬆許多。“授金冊。”晨曦,二人駐步,花影扶疏,各自心緒萬千,並肩佇立於南門之外。一側的禮部尚書連忙將金冊與鳳印呈上,文宛夢接過金冊後,頷首以示謝禮。又有人道:“授鳳印。”遂再將鳳印執於掌中。冷冽眸光中難得展現幾分柔和,薄唇上揚,施羨魚一手拉著身側之人,穩住身姿,縱千斤亦壓不垮的腰桿,此刻躬下了身子,她鄭重其事地朝宮城一拜,文宛夢一愣,亦隨之行拜禮。父皇,母后,兄長。此女吾妻,望汝泉下有知。三娘過錯,便由少央一人承擔。帝后二人皆行拜禮,百官焉有站著之理?是以,萬人跪伏於地,連聲歡呼,此起彼落,好不熱鬧繁華。施羨魚側了側頭,雖未展笑顏,眼中柔情卻已說明她心中喜悅:“三娘。”聽她這麼一喚,文宛夢倒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什麼?”施羨魚卻執意不顧,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今日爾為吾妻,天生同鑑,此生生亦同衾,死而同穴,孤若有違此誓,必定受天打雷劈,五馬分屍。”本來踏入這重彩宮門,已不是首回之事,她心中並無多少波瀾。如今意中人一番言辭,卻讓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她已得償所願,終是殊途同歸。莫名的安心感,此刻充斥著整個腦海。守在左側的後宮諸妃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入宮四年,她們不曾得到陛下一個眼神,如今,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卻能直封后位,如何能不氣煞旁人?唯鄭宜愣愣望著二人,想,這就是陛下的意中人。……回到重華宮時,已不知是什麼時辰。夜涼如水,月色成霜,照亮了地上人影一雙。她吃力地扶著施羨魚,留下了一雙雙無形的腳印。興許是帝王的擔子太重,興許是這些年吃過太多苦頭,即使施羨魚喝得酩酊大醉,亦不願吐露半句心聲。要猜對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對文宛夢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