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們幼稚言論逗得唇角微微上揚,施懷文正欲再從袖中掏點別的小東西逗她們開心,卻見施羨魚肅了面容:“胡說八道,阿清怎會不喜歡你?”然而,左清韻滿臉寫著我不喜歡這個小東西。拿這兩個皇妹沒辦法,施懷文又拿了兩卷書卷來,皆是民間志怪之談。施羨魚眼前一亮,卻不動手拿,反是別過頭去,等他主動給她。施懷文啞然失笑,一本正經道:“人人有份,不許搶。少央,待會兒你且隨我到紫宸殿探望父皇,父皇數日不曾見你,心中思念得很。”“是,兄長。”宣帝此時久病未愈,已有臥床之兆,嘴碎的宮人們都說太子殿下會登基,登基大概就是做皇帝吧。施媛媛不懂這些,只天真地仰起腦袋,注視著他:“大皇兄,大夥兒都說你會做皇帝,等你做了皇帝,你要做些什麼呀?”在她看來,當皇帝好處可多了,父皇身邊有那麼多人陪,一定都不會寂寞。錦衣玉食,又不缺宮人伺奉,被人欺負了就能讓人給欺負回去,日子想必是極為快活。她問起這個時,神色頗有些嚮往,絲毫未能掩飾心中對皇權的渴望。柔和金光鍍在那清俊臉龐上,少年悄悄紅了臉,眼中卻是充滿希冀:“小九,此話不可亂說。我只須呆在父皇身邊,為父皇分憂,就足夠了。南方百姓長年受戰火煎熬,我正想著怎麼還擊,叫安南不敢再犯呢。”談起朝政抱負,少年眼中似有星辰漫天,難免多話起來:“賢能之士因門戶之見,未能為父皇所重用。我必要勸父皇知人善任,好讓他們能大展抱負。”說完,他又有些懊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目光滿是歉意。除了修習權術的施羨魚以外,其餘二人皆是不解朝堂之事,怎能聽懂他話中所指呢?偏生他還喋喋不休,讓她們毫無回話之處:“是我疏忽了,實在對不住。”孰知,施媛媛似乎懂了一點,死死咬住唇,紅了眼眶,一個勁兒地搖頭:“不,大皇兄說的很好,真的很好!小九,小九希望大皇兄所說之事,能、能夠成真。”話語間還時不時停住,吸了吸鼻子,不願輕易落下淚來。左清韻亦是面露傾慕之色,直言道:“太子殿下所願,即是吾等所願。為朝廷效命,理應不分尊卑。”她身上流著的是庶出血脈,除非阿孃被扶正,否則一輩子都得活在庶出的陰影之下。因此,亦更能體會他的一番雄心壯志。禮樂越是崩壞,越是能突顯人性卑劣醜陋的一面。長者倚老賣老,幼者不敬師長,嫡者自命清高,庶者怨天不公。文武百官不知居安思危,只懂多受錢財,致使各地民心大降。或仗勢欺人,或忍聲吞氣,便是寄生於世的歪理。而消除一切悲哀的最佳手段,便是改革政令。談何容易?縱使不易,他仍要拚盡一切,做一個嘗試。施羨魚難得目光一柔,附和道:“我亦認為兄長的想法極好。”聞言,施懷文心中一暖,再三保證下回會帶點好東西給二人,才領著她往紫宸殿去了。……殊不知,人每見一面,此生便要少一面。建寧二十一年,施羨魚才十二歲,施懷文親征安南,卻死在這一戰裡。非是戰死沙場,而是遭人刺殺。初伐安南,終究是以敗收場。洪室須得賠償更多財物,還得每年進貢,各地民心怨艾。官員也好,皇族也罷,他們都為了自己的利益痛心疾首,沒少在提及太子殿下之際,都是“啐”一聲唾棄,便當作是沒提起過了。百姓不知他胸懷大志,亦譏他是個禍端,沒旁的本事,平白擔了大將一職,卻害他們繳更多稅。是誰音容宛在,折一枝寒梅,眉稍是三分風流:“待春桃盛放,便是我歸來之時。少央,小九,你們可不許闖禍。安南人手巧,假面製得不錯,待我戰勝歸來,定要給你們捎上幾個做工精美的假面玩玩。”意氣風發是誰,食言不歸又是誰。生前無人知他鴻圖,身死竟眾生唾他自作多情。何謂救世,何謂俠義?施羨魚當真不懂,只知兄長去了,父皇悄悄交代過她,要成為一位手腕狠厲的帝王,寧願盡負身邊人,亦莫要叫旁人欺了去。她明白,離了皇室,再也沒有人會聽命於她。除了一直賴在她跟後,一口一句七皇姐的施媛媛以外,泱泱眾生,竟無一人可信。再過三年,宣帝駕崩了,是在睡夢中不知不覺死去。他早早立好了遺詔,一旨詔書,昔日的七公主,成了當朝帝王。而施媛媛,則被賜了字,立為閒散的長公主。……本欲安於天命,可惜天命從不肯助她。昔日四人,一者灰飛煙滅,一者高高在上,關係再是不復從前。紫衣少女從記憶中緩過神來,抽離了思緒,一隻翩然雪蝶不知何時從窗外飛入,正駐在她指尖休憩。她失神喃喃道:“大皇兄,七皇姐……呵。”由始至終,她不過是一個外人,何曾融入過他們當中?在皇權面前,施羨魚向來只把她當作棋子,除去了施弘逸,下一個,便輪到她了。固然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權力這種東西,還是得握在自己手中。阿月,你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