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間教室,石灰的白牆皮成片地剝落,地上佈滿腳印。深色的窗簾從屋頂垂落,半遮半掩著四周的高窗玻璃。教室前方,講壇的角落裡放著一把椅子,男孩撐著頭打著瞌睡,身上是一條破舊的氈毯,旁邊的地上有一小團看不出顏色的布團,小小的蜷在一旁。楚子航關上門,眼前的場景靜謐而怪異。男孩坐在教室深處的椅子上,緩緩睜開眼。楚子航停下了腳步,愷撒也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立在他身後。他們在這樣一個冰天雪地的、萬籟無聲的場合相遇,像兩隊在極地小心活動的野生動物,遠遠地互相嗅探和觀望。許久後的對峙後,對面的男孩悄然開口,帶著森然的冷意:“你們是誰。”楚子航感受到男孩的敵意,沒有再向前,簡單地回答:“我們是沿途路過的揹包客,來還東西。”愷撒從口袋裡拿出那隻鐵皮小盒,已經被體溫捂得暖熱,伸出手,放在掌心。男孩腳邊的那一小團突然動了動,一個金色的小腦袋從一大團棉毯中露出來。是昨天那個叫雷娜塔的女孩。女孩認出了愷撒,那一小團的身軀動了起來,像是從繭蛹中醒來的蝴蝶,朝著愷撒的方向倉皇地跑過來。她捏住了愷撒的衣角,開始掉眼淚。看來之後女孩確實自己找回了安全的地方。“好啦……我這不沒事嘛……”愷撒猶豫了一下,還是循著聲音摸了摸女孩的頭頂。楚子航看著這情景,倒像落水的不是愷撒,而是止不住抽噎的雷娜塔。“謝謝你……”雷娜塔從愷撒的掌心接過那株淡黃色的北極罌粟。“揹包客?”沉默的男孩問:“你們要去哪裡?做什麼?”“我們要去費爾班克斯。”楚子航回答,“接著還會繼續向北。”他看不出男孩的年齡,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緒。“費爾班克斯?那裡幾乎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們剛從北面來。這幾年所有的人都在試圖往南走,陸陸續續,幾乎全走光了。”男孩站起身,“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們要去那裡做什麼。”雷娜塔還捏著愷撒的衣角,但抽泣聲已經停了。“我在找一個人。”沉默了很久之後,楚子航開口了。他盯著男孩的眼睛,來自嚮導的直覺在他腦中閃過……這個男孩大約知道些什麼。“想看一看他曾經生活過的痕跡。”這樣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對面的男孩微微一怔,這點微妙的情緒變化被嚮導敏銳地捕捉。“什麼人?”“一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楚子航不想太多地展開。男孩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雷娜塔也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你們救了她。”他繼續說:“費爾班克斯偏西北方大約50英里左右,有一個叫史蒂文斯的村落。村子的入口處住著一對生物學家。他們每年秋冬兩季都會來這裡常駐半年,從十年前開始,戰爭期間也未中斷,是附近有名的、接待揹包客們落腳的地方。關於你想要找的人,也許他們會知道一些訊息。”男孩頓了頓,“你們救了雷娜塔,我很感謝。現在,你們可以走了。”楚子航完全沒有料到會在陌生人的口中突然得到提示,又緊接著一條逐客令。“那麼你們呢?要去哪裡?”楚子航問。“這和你無關。”男孩冷冷地回答。話說到這種境地,確實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楚子航翻了翻口袋,找出一小罐煤油、一隻防風火機和兩個隨身攜帶的罐頭,彎腰放在了地上,衝男孩點了點頭作為道別。回程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接近中午,林子裡比之前熱鬧了一些,陽光斜斜地穿林而過,楚子航走得很小心,也很慢,回程中再也沒有出現之前的磕絆。終於他們回到了越野車旁,楚子航把愷撒拖上了車,收拾好東西后準備出發。引擎低響,楚子航緩緩地倒車。輪胎揚起一小片雪塵。他遠遠地看了一眼湖面,冰面已經重新封凍,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昨晚的意外像是從未發生過。他微微嘆了口氣,調轉車頭,開上了來時的大路。 chapter 13 故人開了將近八個小時的後,他們又向費爾班克斯推進了約120英里。中途遭遇了數次道路中斷和雨雪天氣,越野車在荒灘裡饒了不少的路。楚子航試著開啟車載收音機,仍然只有斷續的雜音,掙扎幾下後,徹底化為一片嘶鳴。愷撒已經睡著了,頭上頂著降溫的冰袋。上路後沒多久,來自意外落水又一後遺症終於姍姍來遲——哨兵開始發燒。越野車終於停在了一個簡陋的村落。這裡已然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黑色的的自建屋被遺棄在了冰天雪地間,緊緊地聚集在一起,早已失去了一切生氣。楚子航在村落中饒了一圈,最終將越野車停在了一幢狀況最好的房屋前。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撬開了幾乎冰凍的門鎖,進屋後略微收拾了一下,回到車上叫醒了愷撒,扶著哨兵的磕磕絆絆地轉移到了室內。“這是哪裡?”愷撒問。“今晚休息的地方。”楚子航回答,小聲地提醒他注意腳下的起伏,讓愷撒躺在了床上。“